吴英从外面回来,远远地看见她家所在的楼栋后面聚集着一群人,交头接耳,对着腰粗臂圆的垃圾桶指指戳戳。
莫非有人往垃圾桶内扔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有些好奇,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待走近,只见垃圾桶桶边上趴着一个人,因为个头矮小,先是踮起脚努力在桶内寻找些什么,后来头朝下一半的身体没在桶内,腰往下一半的身体挂在桶外,两条腿连同两只脚只能像钟摆一样没着没落地晃荡。
“楼前草地上旮旮旯旯都找遍,就差掘地三尺,也没有找着我那条围巾。墙院子围得好好的,几尺长的围巾难不成生了翅膀飞走了?这不用说,肯定被人拿走了!”加妈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挂在衣竿上晾晒的围巾丢失的经过,一边朝着趴在垃圾桶上的那个人挤眉弄眼,有所指的意图十分明显。
她在怀疑那个趴着的人把她的围巾丢进垃圾桶?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要装模作样地寻找?除非有仇恨,否则没有人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加妈住在四楼,和吴英门对门,普通工人退休,自从唯一的女儿移 民“加那达”之后,一下子自我感觉爆棚,跟人聊天不到三句话,必定眉开眼笑地把话题引到宝贝女儿身上,因此,整个楼栋无人不知她的女儿富有,也就被顺水推舟称为加妈。
只要女儿寄来贵重东西,她会第一时间告诉左邻右舍,譬如这条围巾,也是无人不晓。
趴在垃圾桶沿上的人直起来腰,噢,原来是小区保洁,吴英虽然经常见她打扫楼梯、翻找垃圾桶,但很少搭话,也就只晓得她姓赵。
只见她从垃圾桶里翻找出纸板、泡沫、塑料瓶之类可以卖钱的东西,捆捆扎扎,正准备离开,加妈喊住了她:“哎,你有没有拿我的围巾?”
加妈用的不是“捡拾”而是“拿”,一词之差,意思大不同,这个“拿”带有侮辱性,而且,加妈的态度咄咄逼人。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怔怔地站住了,搓着双手,好像做错事的小孩,脸跟着涨得通红,“没,没有,我在楼前草坪上捡拾杂物,没有看到这么围巾。”
加妈拔高嗓门,非常肯定地说:“不得了,这以后阳台外面还能晒东西吗?小偷就在身边,防不胜防。”
三楼的奶奶与五楼的主妇跟着嚷嚷起来,某天某日,自家阳台上的衬衫与短裤掉下地,也没有找到。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义愤填膺起来,并且把目光集中扫射姓赵的保洁。她继续搓着双手,往后退去,好像不胜重负似的依靠在垃圾桶上,蓦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站直了腰,然后弓下身,拎起脚边捆扎的纸板杂物,急促地迈着碎步,她想快速离开,可她的脚上好像锁着脚镣,那么沉重地拖慢了她脚步,使得她走得歪歪倒倒,同时又显得非常坚定。
几个人对着她瘦弱矮小的背影,继续指指点点,这些保洁工资就那么点,针尖大个东西都当好的,什么都拿去卖钱。
突然有人发现新大陆似的,不久之前她还扎着个长辫子,怎么突然剃成男人的板寸头?
有人想起来了,她有个亲戚 ,因为犯事进了局子,再出来就是这种头型。
加妈一拍双手,做出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惯犯了,偷人东西进了局子才被剃了头。
这群人互相佐证彼此的看法,言之凿凿的话解开了吴英盘桓心中几天的疑团。
那天她从外面回来,婆婆告诉她在楼下滑了一跤,是那个姓赵的保洁搀扶着她回家,还帮助倒水给她喝。
恰恰就在那一天晚上,吴英准备去超市购物,却找不到超市购物卡,单位发的福利,面值五百元,抽屉和钱包翻遍。
原打算等等再找,却不料姓赵的进了家门顺手牵羊了,想到这儿,吴英不由得火冒三丈,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加妈建议去找物业,这样的人不能留在小区,太不安全。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物业,吴英走在前面,她和老公收入不低,但500元也不是小钱,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坏人。
没有证据的指控, 物业自然不予采纳,同时告诉她们,赵云霞虽然家庭贫困,但因为多年照顾瘫痪的婆婆和痴呆的小叔子,加之拾金不昧,上了“好人榜”,至于她的板寸头,是因为身患癌症化疗导致。
叽叽喳喳的几个人,捂住了嘴,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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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木格走廊内壁,张贴着赵云霞的照片和她的事迹介绍,吴英和加妈她们经常走过,却从来没有抬头看过一眼。
当然,没过两天,丝巾和购物卡分别现身,一个被家人收在柜子里,一个掉在沙发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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