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天武九年新年
在中州洋溢着喜庆的时候,穹漠笼罩在一种不安地气氛中。两种力量的抗衡摆到了台面上,青国不再向鹰神教俯首称臣,青夜若亲手杀死了前来收取贡品的三位教使,并且拒绝了剑使叶随风提出的交涉。
青夜若站在青城城楼上,向着北方向望去,似乎看到了世界的尽头。他身边的白晗顺着他望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漫天的黄沙。
“世子,可是觉得鹰神教可以平息长孙轩的愤怒?”
青夜若摇摇头:“长孙轩对我青族,并无怨愤。不然九百万铁骑,早已踏在穹漠的黄沙之上。”
“但是据我所知,长孙轩平叛后,写给世子的信里所说,也应该绝非危言耸听。”
青夜若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笑,“白先生是说,那九百万铁骑?”
“不然,世子以为如何?”
“长孙轩虽然平定了谢嫣的叛乱,但在他称帝之前,那九百万军队不过是纸上谈兵。”
白晗哦了一声,他深知这位青国的掌权者思量极其深,他移开目光,望向天空,一只猎鹰正在空中盘旋:“那,鹰神教如何?”
青夜若也抬起头看着那只猎鹰,他的眼中露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愤怒:“那不过是我的个人恩怨,累及青国,当然也是出于对鹰神教的牵制。长孙轩称帝,日后中央大地的局势,决不能让一个靠蛊惑人心的虚假的神参一脚。”
“蛊惑人心的虚假的神?”
“至少是这样吧,漠主人在这片土地上生杀予夺,那个人的意志俨然已经上升到这个大漠的神。洛川王朝灭亡,中央大地一片混乱,鹰神教得以发展,我青族自顾不暇,自然放任,现在中央大地平定,北蛮族退回大西北,至少十年内不可能再犯我青州。用父亲的话说,现在这是家父等待了半辈子的太平之世。”
白晗听到青夜若说到父亲两个字,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那个前半身在大漠上像恶狼一样驰骋的青王,现在静静躺在青国的心脏深处。也许他已经病重,也许这只是一个谎言。
就算是他真的病重在榻,现在穹漠中的任何一方势力都无法把他排除在威胁之外。正如北蛮族贡王所说,青族的可怕,在于他表面的平静,以及无处不在的杀意。
青夜若转过头,看着白晗说:“先生可知道家父经常说的一句话,乱世养狼,可兼御四方;盛世圈狼,无异于自杀。”
白晗一愣,随即明白了青夜若的意思,洛川王朝覆灭,穹漠上局势和中州一样动荡。这时候鹰神教成了一种有利的东西,可以维系穹漠摇摇欲坠的和平,同时让中州无法插足其中。但是现在中州平定,中央大地迎来了久违的平静,这个时候鹰神教无非就变成了一种威胁。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说:“世子说的极是。”
青夜若拍了拍白晗的肩膀,却露出另一种神色:“不过,中州的混乱刚刚结束,穹漠上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白晗在某一刻,似乎看到青夜若看到东西,那种东西在遥远的地方不停地摆动,毫无规律,但是让人觉得有迹可循。
“这是,命运啊……”
就在青夜若和白晗在城楼上看着太阳消失在穹漠的地平线,在大漠的另一个地方,同样的两个人站立着,却是等待着一轮新月升起。
背后的太阳沉入了地下,绯月背对着叶随风,后者立着,显出一份恭敬。
“剑,这大漠局势你怎么看?我让烟雨去处理青国,你觉得如何?”
“属下以为,青国的问题很棘手。”
“确实,她不如青夜若,但是我不能让你去与他斡旋。”
叶随风静静地听着,他在等漠主人的解释。
“青王世子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其中的命线,我都无法看清。那个可以搬运星辰的人,用她的生命献祭,破坏了你们生命原本的轨迹。这让原本可以预测的未来成为了未知。那个不存在东西,因为强大的信念,变成了现实。”
“不存在的东西?”叶随风心头一冷,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地下室,那个女人。
“我无法看破,你们的命线紧紧地扯在一起,无法分辨。”说到这里,绯月停了下来,她看了剑使一眼,“还有一些很本源的东西,就算我看到了,也没有办法告诉你。你会因此怨恨我么?”
“主上自有考虑,属下怎么敢怨恨?”
绯月望着渐渐失去光亮的地平线说:“剑,站到这里来。”
叶随风没有违逆漠主人,跨出一步,和漠主人并肩,嘴上却说:“属下不敢。”
“不敢还上前?”绯月哼了一声。没想到听了这话,叶随风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属下知罪。”
绯月似乎觉得叶随风的样子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吧,恕你无罪。”
“是!”
绯月看向地平线,突然说:“这一辈子,曾与我并肩而立的人,竟然在一瞬间就数清了。”
“那是因为主上无比尊贵的身份。”
“世人都畏惧我,他们忌惮那九天之上的力量。但是这百年,我却畏惧一种叫做孤独的东西。”
叶随风沉默了,就算是剑使这样高的身份,对于漠主人的了解也是极其少的,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隔着屏风领受那些足以左右穹漠局势的命令。
“我害怕啊,害怕这种孤独,与我永远相伴。”绯月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悲伤的神色,这让一旁的剑使有些不知所措。他无法理解漠主人的这种悲伤,但是却在心里组织语言,试图帮漠主人宽解这种悲伤。
就在叶随风要开口的时候,绯月突然转过脸来说:“剑,或者我应该叫你随风,我希望。”说到这里她习惯地顿了一下,剑使下意识要跪拜,却被绯月拦住了。
漠主人一只手按在叶随风肩膀上,然后在剑使的惊诧中说了后半句话。
“我希望,你可以让烟雨远离这种孤独。”
叶随风愣了许久,他一下子无法理解漠主人的后半句话。
绯月没有要他立刻理解,而是示意他看向天边的新月:“随风,你知道穹漠的北边是什么么?”
“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的北边呢?”
“应该是传说中极北的雪原”
“雪原的北边呢?”
剑使语塞,他努力想象那片白雪皑皑的地方的北方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一无所获。于是他只能摇摇头。
一大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新月,这让两个人脸上都失去了光亮。
绯月皱起眉头,轻轻一挥手,立刻,乌云像溃败一样四散而开。新月的冰凉的光重新照到了这个神秘的女人的脸上,连着她脸上的那种悲伤,被永远地印刻在了叶随风的心中。
绯月叹了一口气,回过头,伸出手,指着北方说
“我从那里来,我一直希望逃离那里。”
叶随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刚才浓密的乌云遮住了天空。耳边传来漠主人近乎崩溃的声音。
“那里……是过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