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张脸,那是一张狭长的脸,一个稍显突兀的鼻子,一张比常人略大一点的嘴,夹在看上去异常发达的两个耳朵之间。
并没有眼睛。
不是那种,因为缺陷或者外力而导致的容貌上的改变,是那种,很难说,有一种这张脸上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一种名为“眼睛”的事物的感觉。余下的那些和我,以及目前为止我所接触过的“人类”相仿的那些器官,以一种异常,同时又非常和谐的方式排列在一起,让人觉得这张脸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对,这是“正常”。
我感到了惊悚,不是因为我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事实上这种感觉的突然遭遇在最近已经多到让我习惯了,而是因为,他给我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并非因为他的神态和言行,而是因为它的存在本身,就好像在对我昭示着一种,“人类”的另一种“可能性”。他就那么简简单单得,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眼前,却给我对自身的认识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
嘴唇动了两下,“你是谁”这句话却没能问出口。
“你从哪来?”
我问。
他耸了耸肩,并没有用“眼睛”的那一部分“看”向我,而是略低下头,两只耳朵翘起。
他笑了一下:
“你已经知道了。”
我找个地方坐下来,看向他:
“你能感觉到光吗。”
“我可以看到热度,”他摆了摆手,“也许我用‘看’这个字对你来说有点奇怪,但对我来说,就是看到。我能看到你,也能看到正在发热的光源。但你说的那些‘光’,对我来说很难捕捉,它们的频率是我无法感觉到的。”
“你有红外视觉?像是,”我顿了一下,没有把“蝮蛇”这个词说出口,这似乎有点太失礼了,“像一些夜行性生物那样?”
“你可以这么说,我能看到你的眼睛所捕捉不到的一些频率的光。所以说到底,我并非没有‘眼睛’,”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只是我的眼睛和你的在构造上有所不同而已。所以相应的我也就不需要所谓的瞳孔,或者说眼球。”
“这于我很难理解,你就像是那种,小时候童话里会读到的地底人一样,生活在黑暗中,然后生理构造也与我们不同。”
他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对你来说是这样吧。”
看他这副样子,我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我突然意识到知道刚才为止,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心都在我的脑海中占了上风,而忘记了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他是谁?他为什么在这?
以及,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可能是感到了我的沉默,他开口:“我来到这里,只为了一个原因。”
“守梦人?”
我问。
“是的。”
他说。
“你见过他了?”
餐厅里,毁梦者的男子问我。
“是你们的杰作?”我反问。
“也不算,很多事是出于侥幸,以及意外。”他脸上挂着微笑,“说实话他会到这边来我也有些吃惊,他们过来可不比我们过去,要花费的精力和物力多了不少。看来能否直接联系到你对他们来讲很重要。”
“他几乎什么都没说。”
“他没有必要说。他在你面前出现,这一行为本身就足够对你说明很多了。”
我沉默。
半晌,我问他:“所以这就是世界的结构?如同梯层一般,排列成一个楼房状?”
他摇了摇头:“如果世界是平面的叠层,那么你站在我们的梯层向四周望去的时候,应该能一直看到世界的尽头,以及尽头之外的虚无才对。但实际上你并不能看得出去多远。”
“所以?”
“所以,在我们的猜测,以及一些资料中显示,世界应该是分为许多层的同心球状。”
“如果按照你这么说,”我沉思,“那么不同层级的面积定然也是不同的,越靠向外侧面积就会越大,而越靠向里侧...”
我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继续。”他的笑容中突然曾加了一些诡谲的成分:“想到什么了就说出来吧。”
“所以这就是,”我发现我在这个人面前越来越难以保持冷静,“这就是他的世界变成一片黑暗的地域的理由?这就是他不远千里跑来这里......不,这就是你们开始了行动的理由?”
“是的,你想得很对。越小的面积使得他们能够获得的资源也更加有限,在人口,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有限的资源将会导致内乱,失序,甚至战争的爆发。而极端情况...你也看到了,在某些极端情况下,阶层战争就会爆发。就像我们脚下的这一层,他们在最开始和更下一层的人爆发战争的时候,就主动停止了能源向照明的供应。数百年过去,这个举措造成的结果,你已经看到了。”
“可他们的矩阵呢?矩阵总会阻止这一切的爆发的吧,这也未免太疯狂了!”
“你以为,是什么才能切断一个阶层的能源供应网?”他凑过来,挂着微笑的脸在我的眼里渐渐变成了魔鬼一般的面容:“你以为,我们又是为了什么要夺取矩阵?”
我没有说话。
冷汗从后颈滑下,打湿了我的衬衫。
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究竟卷入到了一场怎样的风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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