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醒一次,看还早,就又睡过去了。老爹说他醒得早,不必定闹钟,但我心里老惦记着准时喝泻药,一晚上睡不踏实,灵魂在半梦半醒之间游离。等我一激灵完全清醒,摸手机,五点二十了,我立马翻身下床,披了薄羽绒服就冲出房间。
预约肠镜处的小姐姐白纸黑字地写下:五点喝泻药!泻药的正经名字叫山梨醇,我打开饮水机,发现有刻度的杯子,此刻一个也找不到了,只有750毫升的料理机杯体。
桌上有我喝复合果汁的量杯,最大容量30毫升。对,我用30毫升的量杯接了十次自来水,确定300毫升的水在杯子的高度是多少,再倒掉自来水,按照眼睛确定的高度接饮水机的温水,将10包山梨醇一次性冲了。
赶紧端着泻药和温开水去找老爹,结果别人老人家灯不开,扒拉着手机在瞧时间。
爸,快别看了,五点多了,我那语气就像误了动车和航班一样焦急。
我早就醒了,没得事,不着急。
这300毫升喝完,遵医嘱,后面半个小时内还有四斤冷水要喝下去,一定要确保排空。我开始了和尚念经。
我给老爹上的大碗,武松喝酒的那种大碗,三碗不过岗,这是满满六大碗。
更残忍的事是老爹既要一趟趟去卫生间报道,还要忍受饥肠辘辘。给卿娃的早餐是绿豆皮炒鸡蛋,外热了一杯牛奶,老爹只能干看着,灌下一碗碗凉白开,真格透心凉。
到了约定时间,老妹和妹夫把车开至楼下,前往医院。
前面好几个是做胃镜的。还记得曾经播放的电视广告,对胃镜插管的解读。以前办公室有个同事体验过做胃镜,她的描述是像死过一次,宁可死,也不要再做胃镜。
陆续有人站着进去,躺着被推出来,我本来在手机上戳字的手指头变成了一团棉花,顿时失去办量,而且腿部发软,有入厕之意,就等待的那会儿功夫,我去了两趟卫生间,这感觉像当年考科目二。
走廊里不锈钢的连凳,总不愿坐上去,凉意在这初冬,穿透层层衣服,直达肌肤。一旦体温将那小面积捂热,又不舍得离开,生怕那好不容易蓄积的热乎劲儿又没有了。老爹还是幸运吧,至少遇到什么大事小情,两个女儿都能陪在身边。
我坐的位置斜对着检查室的门,门一开,带来一阵风,还有蓝色大门背后的一点点情况。一人来宽的活动床上,侧身躺着被插管的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脑袋里跳出这八个字。上次单位请某某领导吃饭,某某领导烟雾缭绕里高谈阔论,还声情并茂讲述了一段他自己就医的感受,他虽然是位高权重,但言语极接地气,他形容自己和那些躺着做手术的病人,就像案板上的猪。一直随声附和的众人,颇有同感,对,像猪。
做胃镜的比做肠镜多,一听到那抑制不住的干呕声,立刻牵动了我的胃神经。这声音,具有传染性,我不停下抚着胸口。
好不容易轮到老爹了,结果他关键时刻上卫生间去了。只能发扬风格,让后面的人先做。
做肠镜的时间比胃镜长,也可能是老爹肠子里情况比较复杂,总之他进去的那段时长,像过了许久许久,只要不是癌,都好说。老爹是走着出检查室的,看到他面色无恙,我问人怎么样?还能忍受吗?
还好,没得什么事。老爹确实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神色,可能以前经历了太多疼痛,这点痛也就不足为惧了。如果是我,肯定是九死一生泪流满面的情景
医生说肠内几处隆起,有息肉,切除了小的,做病理检查。先补交切除及检查费用,三天后来拿结果,再做院做手术――切除大的息肉。
医嘱纸上明明白白写着注意事项,另口头嘱咐一遍。忌酒、忌酒、忌酒,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晚上老爹去妹妹家住,准备明天回老家。车子启动的那一刻,他告诉我,在被子下放了几百块钱,给卿买吃的!
十多年都这样,不是在书里、字典里,就是在被褥下面放钱,走了以后才说,老爹跟老妈这点是唯一的雷同,像商量好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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