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间风景无数,平生最爱江南。
梦里依稀虚度,醒来竟似商参。
唐贞元二十年(公元804年)冬月,终南山上漫天飞雪。
在那南梦溪竹林里,有一老道人正静坐其间,只见那雪花片片落下,渐渐将那老道人全身覆盖了。在他面前正有几句话还依稀可见,但随着雪越下越大,那些字迹也逐渐消失了踪迹。
这位老道人看起来大约八十左右,他身上的毛发如同那雪花般白净。只见他双眼紧闭,面容祥和的端坐于山石之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老道人道号逍遥子,俗名李存善,现年七十八,修道已近五十载。
在这五十个春秋里,作为修道之人,他似乎一直都未能真正悟道,直到今日,在这即将告别肉身之际,他已然明了。
此生本无常,得失复得失。
今朝皆放下,犹坐南梦溪。
在他写下这几句话后,其尘封已久的记忆不由得缓缓展开了。
十八岁中举并娶亲;二十一岁制科落榜并被逼休妻;二十四岁高中进士并被迫再娶,同年前妻不辞而别;二十七岁双亲罹难,次年出家修道……
往事历历,有如昨日,当逍遥子将其今生回放完后,他脸上的表情便愈发的平静了。渐渐地,他的心跳变得越来越慢,而他的呼吸也随即越来越微弱,直至消失。
繁华早落幕,浮生苦日多。
常忆江南好,修道又若何?
流年尽虚度,梦里叹蹉跎。
一朝尘缘了,回望旧山河。
(壹)家访
李存善,杭州新城县人,出生于唐玄宗开元十四年(公元726年)。他本是皇族后裔,奈何家道中落,到他这一代,他们家已近沦为了寻常人家,空有皇族之姓。
虽说如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皇族子孙,就是再不济,他也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具有先天性优势,比如这求学上进之意识,寻常人家是很难有所觉悟的。因此,李存善从小便被其父亲送入了私塾求学。
许是天资聪慧,李存善读书时表现出了异于常人之天赋,比如:过目不忘、出口成章、下笔有神。正是凭借着如此天份,再加上其勤勉刻苦,李存善很快便在读书这条路上崭露头角。也正因如此,其老师徐怀钰便是非常看好他。
开元二十八年(公元740年),春,三十八岁的徐怀钰突然来到了李存善家做家访。
这天,风和日丽,李存善正在书房内自学,其父亲李常青则在一旁监督着。
“老爷,徐老师来了!”
就在这时,李存善的母亲赵氏引着徐怀钰来到了书房。
李常青闻声赶紧打开了房门,并将徐怀钰往书房中请。与此同时,赵氏便退下去准备茶水了。
“徐老师,快请进。善儿,快来拜见老师!”
李常青将徐怀钰请进来后随即对儿子吩咐道。
“学生拜见老师!”
李存善立即走上前来对着徐怀钰行礼道。
“好,好!存善,你去接着学习吧!我今日是专程找你父亲的。”
徐怀钰说完便示意李常青一同出去下。
“善儿,你自己好生自学,我与徐老师先出去下。你可不许偷懒!”
李常青随即也对儿子交代了几句。李存善随即应好,并独自留在了书房内自学。
随后,李常青二人出了书房,径直去了客厅。
待二人分主客坐定后,赵氏便端来了茶水。
“请慢用!”
赵氏分别给他们斟好茶水后,她便又退下了。
“多谢嫂夫人!李兄,令郎聪慧过人,在下实在是喜欢!”
徐怀钰抿了一口茶水后,率先开口道。
“徐老师过奖了!我儿虽有几分天资,但还不足以成才。他得以开窍早,也是幸遇明师。这些年来,全靠徐老师教导有方!在此,我替善儿多谢徐老师!”
李常青随即站起来对着徐怀钰拱手道谢。
“李兄,言重了,言重了!存善这孩子不仅仅是聪慧,他比一般孩子更有上进心,而且他还非常自觉,这就了得!因此,我特来跟李兄说明下,我想让存善自己在家自学。”
徐怀钰也随即站起来回礼道。
“徐老师,快请坐!徐老师今日专程来说明,定是我儿太过调皮,自以为是所致!徐老师,我定会好生责罚他,让他再也不敢调皮捣乱了。”
李常青示意徐怀钰坐下后,他也边说边坐了下去。
“李兄,你别误会!令郎没有犯任何过失,相反,他在学堂的表现非常好!作为老师,应该有识人之明,尤其是对自己的学生,是玉珠还是顽石,应该是心中有个大概的。存善是属于玉珠中之上品,其才学及品行远远超出了常人。作为一名寻常老师,对于存善这样的上品玉珠,我怕是有心无力,万不敢耽误其上进!所以,我便只好让他回来自学。坦白讲,他对于明经中的许多见解都已超过了我,作为老师,我是倍感欣慰。因此,与其让他鹤立鸡群,倒不如放他展翅高飞,翱翔天宇。这样做,既可以锻炼其自律之心性,更可以让他畅游学海,博览众长。假以时日,其学问定然倍增。而这便是在下今日前来之真由,还望李兄理解!”
徐怀钰说完后又站起来对着李常青拱手。
“哦!原来如此!徐老师适才所言有如醍醐灌顶,使我茅塞顿开。既然徐老师对我儿如此抬爱,那在下也便不再勉强了。日后,若善儿仍有不解之处,还望徐老师亦能为其解疑答惑!在下且先替善儿谢过徐老师!”
李常青再次站起来对着徐怀钰拱手道谢。
“一定,一定!存善自学时若需要帮助,可让他随时来学堂找我,能适当给他点提示也将是我此生之荣幸!希望他能好生自学,待其学成后,我愿亦足矣!好了,学堂还有课,在下暂且告辞,李兄,请留步!”
徐怀钰说完,对着李常青拱了拱手,然后便自行离去了。
“多谢徐老师!徐老师慢走!”
李常青也赶紧回礼道别。
看着徐老师匆忙离去后,李常青这才坐了下来,然后满心欢喜的品起了茶水来。
(贰)初见
天宝三年(公元744年),李存善已年满十八,长大成人的他已变得格外英俊潇洒了。只见他身高七尺有余,头戴软脚幞头,身着圆领袍衫,脚穿乌皮靴,长着一张白净的脸,那精致的五官像雕刻上去似的,眉清目秀,唇角上扬,微微一笑更显儒气十足。
这年五月初八的上午,李存善因请教问题专程去了趟明德学堂。关于这明德学堂,与其说它是学堂,倒不如说是徐怀钰家的学房。
徐怀钰本是明经科及第士子,奈何其门路狭窄,三次选试都未能通过,以至于入仕无望。之后,迫于生计,他便只好归乡讲学得以谋生。为了节约开支,他将自家的厢房腾出了一间来作为学堂,并为其题名为:明德学堂。
当李存善来到明德学堂时,徐怀钰正在讲授《论语·里仁篇》,他已讲到了: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学堂外的李存善不好打断了老师授课,所以,他便只好站在了窗户旁边静静等候。说来也巧,就在李存善刚站定片刻,一位妙龄少女竟出现在了他身后。
“这位公子,你是来找我父亲的吧?怎不去客厅等候?”
那女子刚从自己闺房出来,见有人正站在学堂外,她便走近过去小声提醒道。
“你……”
李存善闻声便转过身来细瞧,四目相对,顿时,他二人都不由得惊住了。眼前,一位是风度翩翩的俊公子,一位是如花似玉的俏佳人。这一刻,有如飞鸿落水般,在他二人心中激起了阵阵涟漪。
“你好,你是……倩茹师妹吧?”
李存善见她面有羞涩的低下了头,他这才略显尴尬的开口问道。这名少女正是徐怀钰的女儿,其名曰:倩茹。
“公子,你……你莫非就是我父亲时常提起的那位李存善公子?”
徐倩茹说着便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李存善,只见他正微笑着点头。紧接着,她又赶紧挪开了目光,好像生怕被他看出了心事。
“公子,小女子有礼了!公子若有事,可去客厅等候,待我父亲授完课,他便会去客厅休息的。小女子告退!”
徐倩茹说完便慌忙退下了。此时,站在原处的李存善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在犹豫了片刻后,便没再停留,而是直接回家了。
上午的课教授完后,徐怀钰便去客厅休息。当他刚坐下喝茶时,女儿竟走了进来。
“父亲好!上午有人来找父亲。”
徐倩茹走进客厅后,见父亲正在喝茶,她便率先开口道。
“哦!谁来了?”
徐怀钰喝了一口茶水后,看着女儿问道。
“是……是父亲那位最得意的学生。”
徐倩茹稍作迟疑后莞尔一笑道。
“李存善?他说了什么?”
徐怀钰放下了茶杯随即又问道。
“回父亲,他……他什么都没说,女儿见他在学堂外站着,提醒他来客厅等候的,但不知为何他又自己走了。”
徐倩茹接着回应道。
“好,我知道了。倩茹,你既已见过了为父的这名得意门生,你觉得他如何?”
徐怀钰看了看女儿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父亲!女儿还有事,就不陪父亲了。”
徐倩茹顿时便听出了父亲的话外音,只见她娇羞地低下了头,接着,她便借故离去了。
看着女儿那匆忙离去的身影,徐怀钰又端起茶杯,不由得笑了。
(叁)回访
徐怀钰是看着李存善长大的,对于这名得意门生,他是非常钟意,也更是用心良苦。
作为一名天资聪慧且勤勉刻苦的学子,若非家道中落,李存善完全可以进入县学馆,并直接走生徒科考之路。然而,残酷的现实就摆在面前,不由他来选。因此,即便他是棵读书的好苗子,也只能是走乡贡科考之路。
尽管如此,李常青都没有充裕的资财给儿子单独请老师,即便是送他去就读一般的私塾,比如这明德学堂,李常青都是交一年欠两年的,若非李存善自己争气,徐怀钰早就可以拒收了,而不会等到他足以自学时才亲自登门来劝其在家自学。
当然了,即便是劝其在家自学,徐怀钰依然还是非常看好他,并在他每次上门来请教时都耐心的为其解疑答惑。同时,徐怀钰更还鼓励他博览群书以增长学识,而不仅仅是停留于应试经典上。因此,李存善通过这四年的自学,他不仅仅熟读了儒家经典,更还广泛的阅读了诸子百家之学,且还有了自己的某些见解。
那日,他本是想去请教老师有关墨家之兼爱与儒家之仁善二者间的相似性问题,却不料再次遇见了长大后的徐倩茹。
在明德学堂上学的那些年,李存善是见过她数次的,只是每次见她都是匆匆一瞥,而她却并未注意过他。不过,徐倩茹却时常听父亲提起他,以至于她不自觉间对他有了一份好奇与期待之心。与此同时,李存善从小也对她有一种爱屋及乌之好感,但他一心求学上进,对于这份好感,他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罢了。谁料,他们竟会在学堂外以那样的方式相见,且这一见竟好似天雷引地火般,两颗心瞬间便碰撞到了一起。
作为父亲,徐怀钰视女儿为掌上明珠。所以,他对于女儿的未来是充满了期望的。虽说如此,但他这份期望里还是带着一股读书人的清高。为此,即便是新城县的县令严肃三番五次派人来给儿子提亲,徐怀钰均是婉言谢绝了,而这也便无形之中得罪了严家。
五月初十,徐怀钰在试探过女儿心思后,他又专程去了趟李家。
这日,李存善一如往常般在书房内自学,可无论如何,他这两日都静不下心来。至于李常青夫妻则都在院中,一个坐着喝茶,一个正在清洗衣物。徐怀钰见李家院门敞开着,他便径直走了进去。
“李兄,嫂夫人好!徐某又来叨扰了。”
徐怀钰一进门便对着李常青夫妇行礼问好。
“哦!徐老师来啦!贵客临门!快,快屋里请!善儿,徐老师来了!善儿!”
李常青立即放下茶杯,并站了起来,然后冲着书房方向连声呼喊,只见他一脸欢喜。而一旁的赵氏则赶紧放下了手中活,准备去给徐怀钰倒茶水。徐怀钰见此则是一边道谢一边朝那书房走去。此时,正在书房开小差的李存善一听到徐老师来了,他便放下了书,赶紧去开门。
“老师好,学生拜见老师!”
李存善刚打开书房门,便看到徐老师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口。于是,他赶紧行礼问好。
“好,好!”
徐怀钰边说边欢喜的看着李存善,以至于他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徐老师,里面请!善儿,快给徐老师奉茶!”
李常青紧随徐老师身后,他见儿子傻站在门口,便立即开口道。李存善刚一反应过来,赵氏已将茶水端了过来,并随手交给了儿子,而她则转身去继续清洗衣物了。
接着,徐怀钰与李常青一前一后进了书房。走进书房后,徐怀钰径直走向了书桌,只见上面正放着两本书,一本是《墨子》,一本是《论语》。
“好,好!”
徐怀钰随即打开了那两本手抄本,并粗略翻看了下,边看边连声叫好。
“徐老师,请坐!善儿,奉茶!难得徐老师来一趟,你有何不懂之处,可得好生请教!”
李常青将徐怀钰请到了书桌旁的主座上,然后对儿子叮嘱了一番,接着,他便准备离去。
“李兄,请留步!我今日来既是来看望存善的,也是来拜访李兄的。”
徐怀钰随即站起来说道。李常青听罢,便又立即止步了。
“请坐!”
李常青转身走到书桌旁的次座处并示意徐怀钰一同坐下,而李存善则站立一旁倒茶水。
“前日,我听小女说,存善去学堂找过我。当时许是我在授课,以至于存善白跑一趟。所以,我今日得空便自己来了。存善,你还有何疑惑?说来听听,为师若能给你些提示也算不白来。”
徐怀钰抿了一口茶水后看着李存善说道。
“回老师,学生……学生已自己想明白了。”
李存善稍作迟疑后回话道。
“哦!好,能自己想明白那就很好!对了,存善今年已有十八了吧?”
徐怀钰说着便转过头去看了看李常青。
“嗯,对!今年刚满十八。”
李常青正端着杯子准备喝茶,突然被徐怀钰这么一问后,他便停了下来,随即回应道。
“好,好啊!小女也已十六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徐怀钰随即概叹道。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旁的李常青隐约听出点深意来。
“徐老师,要不咱们移驾去客厅?善儿既然已经想明白了,那咱们还是让他安心自学吧!徐老师,请!”
李常青立即放下茶杯并站了起来,然后对徐怀钰邀请道。
“好,好!李兄请!”
徐怀钰随即站起来回应道。
随后,他二人便一起去了客厅。
(肆)婉拒
李常青将徐怀钰请至客厅后,二人便分主客依次而坐。
“李兄,存善这孩子聪慧勤勉,且还品学兼优,是难得一遇之奇才!我非常看好他。”
徐怀钰坐下后率先开口。
“徐老师,自古道:知子莫若父!善儿从小就很懂事,读书也非常争气,怪就怪我这个当父亲的能力不济。万幸的是他遇到了徐老师,这才有了今日!在此,我替善儿谢谢徐老师!”
李常青说罢便站了起来,然后对着徐怀钰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感激。
“李兄言重了,言重了!作为老师,我也只是尽自己的本份,这一切都是存善自己的造化。对了,不知李兄对其将来可有何规划?”
徐怀钰也随即站起来拱手回礼,紧接着他又将话头顺势一转。
“规划?实不相瞒,在下暂时还未曾考虑太长远,只要善儿能顺利通过今年的府试便好,其他的事待其考取了功名后再说。”
李常青示意徐怀钰一同坐下后直接回应道。
“哦!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啊!李兄,今日多有打扰,在下适才想起了家中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就不在此久坐了!李兄,请留步,在下告辞!”
徐怀钰在听明白了李常青之心意后,他便不再多言了,随即找了个借口离去。
作为过来人,李常青定然是明白徐怀钰之心意的,但他并不想让儿子过早成家。一来是因为脸面问题,他家毕竟是皇族后裔,即便没落了,他依然放不下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尊严,说白了,他就是没有钱给儿子置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二来,他也是想让儿子全力以赴的去参加科考,从而获得晋升之资格,并为其家门增光添彩,若儿子一旦成家了,那他的盘算就可能会落空。因此,李常青等于是婉言拒绝了徐怀钰之好意。对此,徐怀钰亦是心知肚明。
尽管如此,那李存善却已经是乱了心性。
“善儿,你在做啥?”
徐怀钰走后片刻,李常青便径直去了书房。他是想去劝儿子静心学习的,不料,就在他推开门的瞬间,竟看到了儿子趴在书桌前傻笑。
“爹……爹,没……没啥!”
李存善一见到父亲开门,顿时便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只见他低着头支支吾吾道。
“善儿,你从小就不擅长说谎,每次说谎你便会舌头打结。自你前日从学堂回来后,为父便察觉到了你的言行举止有所异常。说吧,你是不是对哪个女子动心了?”
李常青大步走近过去,并直盯着儿子问道。李存善知道父亲对自己所寄予的厚望,所以,他不敢说实话,只好站在那里低头不语,就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可他越是如此,李常青的心中便越是难受。
“儿啊!为父这一生是没办法重来了,而你不一样,你还有大好的年华可以去学,去争,去改变命运。咱们家的境况你应该清楚,为父希望你安心读书,以待来日金榜题名!这不仅仅是为你自己争气,也更是为了咱们李家争光!”
李常青走到儿子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
“爹!孩儿知道!只是……孩儿……孩儿不知为何总控制不住自己。”
李存善随即抬起头看着父亲如实回道。
“唉!自古男儿总多情!儿啊,你这是动了真情。眼看着府试还有几个月便要开考了,你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这样吧,接下来为父每日都陪着你学习,尽量督促你。”
李常青先是叹了口气,随后便接着说道。
“好……好的,爹!”
李存善说着便点了点头,但其心中已是五味杂陈。
(伍)谈话
徐怀钰从李家回来后,他便径直去找妻子王氏了。
此时,王氏正在房中教授女儿女工。
“夫君,回来了!”
王氏看了一眼徐怀钰后随口说道,她身旁的女儿则是专心于手中的刺绣。
“嗯!倩茹,你先回自己房中练习吧!我和你母亲有点事要商量下。去吧!”
徐怀钰不等女儿回过神来,他便直接吩咐道。
“好的!父亲,母亲,女儿告退!”
徐倩茹适才从母亲那里听说了父亲去李家回访之事,期间母亲还有意无意提到了自己的亲事。所以,她对父亲的归来也是充满了期待的。既然父亲一回来便故意支开她,那说明母亲的话许是真的:父亲非常钟意李存善,并有意将她嫁给他。因此,父亲刚吩咐完,她便暗自欢喜的出去了。
看着女儿出去后,徐怀钰还跟到门旁看了看,直看到儿女进了闺房后,他这才关上了房门。
“夫君,你这是何故?怎还关起门来?”
王氏一脸不解地站起来看着徐怀钰。
“夫人,小声点!今日之事,夫人还没对女儿说起吧?”
徐怀钰说着便走近过去,随后他便坐在了女儿适才所坐的椅子上。
“夫君,女儿已然长大了,此事岂能再瞒她?”
王氏未置可否的回应道,说罢她便坐在了一旁。
“夫人呀!这下可不好收场了!唉!”
徐怀钰听罢,顿时摇头叹息。
“啥?莫非那李家还不乐意?”
王氏随即站起来惊问道,只见她一脸的不快。
“夫人,你先坐下!李家并没有说不乐意,李常青的意思是等儿子考取了功名后再说,他并未说反对的话。”
徐怀钰将妻子拉着坐下后,赶紧劝说道。
“那还是不同意呗!他们李家早已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了,这些年若非你心善,那李存善还能有书读?哦,现如今读书上路了,他们家就可以鼻孔朝上了?哼,这等人家还不如那严家!”
王氏坐下后顿时连珠炮式的数落起李家来,那嗓门也不由得提高了许多。
“夫人,你小声点!李家人又没说啥,你咋这般不讲道理?做父母的都期望自己孩子能有出息,此乃人之常情!更何况府试在即,他怎好让孩子分心?再等等吧!好饭不怕晚!”
徐怀钰先是示意妻子小声点,接着又继续劝说道。
“等?我就想不明白,你究竟看中了李家哪点好?一个破落户,还那般清高自傲,有啥可稀罕的?那严家……”
王氏依然中气十足的回应着,就在她要接着往下说的时候,房外竟传来了响动声,只见一个人影匆忙跑开。
“你呀你!这下好了吧!赶紧去劝劝女儿!”
徐怀钰顿时站起来对妻子数落道。
“要去你去!这丫头跟你一个德性,都是一根筋!天下的好男人多了去,再说了,他还没考取功名呢,竟还瞧不起人了!若倩茹真嫁过去了,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就让她死了这个心也好!”
王氏说罢硬是坐着不动,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好,好!我去!你就继续胡说八道吧!”
徐怀钰也拿妻子没办法,只好自己去劝女儿。
“倩茹,开下门!父亲有话跟你说,倩茹!”
徐怀钰来到女儿房门外呼唤道。
此时,那房门已被反锁,徐倩茹则趴在床上哭泣着。
原来,父亲回来后的异常举动让她产生了不小的好奇心,所以,在听到父亲关门的声音后,她又悄悄地溜出房间,并走到父母的房门外偷听。因此,父母的对话被她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母亲的话语更像是重锤般敲击着她那脆弱的心房。
(陆)定亲
时光如梭,转瞬即逝。
李常青在陪读了近两个月后,发现儿子的心境不但没有恢复过来,反而还因为府试临近而变得愈发不安。这便不由得让他夫妻俩也跟着担忧起来。
眼看着八月将至府试在即,在与妻子商量好之后,趁着学堂已停课,李常青便主动将徐怀钰请到了家中,说是替儿子来请恩师指点一二。
七月二十六日午时左右,徐怀钰跟随着李常青来到了李家。此时,李家已备好了酒席就等着他到来。
“徐老师,请上座!”
李常青将徐怀钰请到了上座,他自己则站在了徐的左边。徐怀钰一见这情形感觉不妥,但又经不住李常青的劝说,在客气了一番后,他还是坐下了。
“李兄,存善呢?”
徐怀钰坐下后没看到自己的学生,他便随口问了一句。
“多谢徐老师挂念!善儿正在书房。今日请徐老师前来,不为其他,就只为孩子的将来请教下徐老师。来,徐老师,先吃口菜,尝尝内人手艺如何?”
李常青说着便将那盘红烧肉往徐怀钰面前挪。紧接着,他又分别给徐怀钰及自己的酒杯中倒满了酒。
“好,好!谢谢!”
徐怀钰说着便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嗯,不错,不错!嫂夫人的厨艺非常了得!这红烧肉色香味俱全,吃起来油而不腻,很好!”
徐怀钰咽下那块肉后,笑着夸赞道。
“徐老师过奖了!来,我再来敬徐老师一杯!”
李常青说着便举起了酒杯,话音刚落,他便一饮而尽。徐怀钰虽不胜酒力,但此情此景,他也只好干了。
“李兄,你今日请我来……”
趁着李常青继续倒酒的片刻,徐怀钰满脸笑意地看着他欲言又止道。
“徐老师,实不相瞒,善儿有心事了。”
李常青再次分别倒满酒后,随即回道。
“哦?”
徐怀钰顿觉一惊。
“徐老师,善儿自从上次去了学堂,他回来后就变了心性。我原以为他只是一时走神,却不料他到现在都无法静心!”
李常青接着说道。
“啊?”
徐怀钰听罢更是大吃一惊。
“徐老师,我已问过善儿了。这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这个心结……恐怕只有徐老师能帮忙解开!”
李常青稍作停顿后直接说道。
此时,徐怀钰虽明白李常青的话外之意,但他依然是装作不知情的看着李常青。
“徐老师,你……你还不知道?”
李常青顿时不解地看着徐怀钰。
“来,我也回敬李兄一杯!”
徐怀钰未置可否的举起酒杯来。
接着,他二人碰过杯后便一同干了。
“李兄,男儿钟情,少女怀春,此乃人之常情!不知李兄说的可是此事?”
徐怀钰放下酒杯后随即问道。
“徐老师,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正是为此事忧心!眼看着府试将至,可善儿却心性大乱,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所以只好求助于徐老师!还请徐老师支个招,帮帮善儿!”
李常青说罢,便站起来对着徐怀钰深深鞠了一躬。
“李兄,言重了!存善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他若有事,做老师的岂能袖手旁观?李兄,你可否先将存善唤来?我也好当面问明情况。”
徐怀钰见此,赶紧起身去扶李常青。随后,他二人便又一同坐下了。
“好!善儿,你快来拜见徐老师!”
李常青随即对着门外喊道。原来,在徐怀钰坐下不久,李常青便示意上菜的妻子去将儿子唤至门口处等候着。
听到父亲的呼唤后,李存善便赶紧走了进去。
“徐老师好!学生拜见徐老师!”
李存善径直走上前来对着徐怀钰毕恭毕敬的拜了一拜。
“好,好!免礼!李兄,存善近来消瘦了不少!”
徐怀钰一眼便看出了李存善之变化来。
“是啊!他近来茶不思饭不想的,身体日渐消瘦,我也是看着心疼!还请徐老师帮帮他!”
李常青随即应和道,并对着徐怀钰拱了拱手以示求助。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存善,你那日见过倩茹了?”
徐怀钰说着便看向了李存善,只见他点了点头。
“那……你是因为倩茹才乱了心性?”
徐怀钰稍作迟疑后接着问道。顿时,李存善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敢正视徐老师。
“存善,你已经长大成人了,这男欢女爱乃人之天性!你无需胆怯,更不用自责!今日,当着你父亲的面,告诉老师,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倩茹?”
徐怀钰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回老师,我……我……我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
李存善终于鼓足了勇气说了出来。
徐怀钰听罢便转过脸去看了看李常青,只见那李常青正一脸尴尬地在倒酒。
“李兄,既然存善已表明了心迹,不知李兄将作何打算呢?”
徐怀钰说着便举起了酒杯,亦有所期待的看着李常青。
“好!干!”
李常青顿时心领神会举杯同饮。
“存善,你安心准备接下来的府试。待你考取了举人,老师便将倩茹嫁给你!老师相信你没有任何问题!”
徐怀钰第三杯酒下肚后已略显醉态了,只见他满脸通红的看着李存善。
李存善听罢顿时便心生欢喜,他随即看向了父亲,只见父亲正笑着点了点头。
(柒)双喜
自从获得了老师的首肯以及父亲的点头同意后,李存善那颗慌乱不定的心又重新静了下来,并燃起了新的希望。
作为一名聪慧过人且高度自律的学子,一旦心结打开,其学习劲头远胜常人,且其学习效率更是惊人。短短的十日不到,李存善便将《论语》、《中庸》、《孟子》及《礼记》等必考书目全都过了一遍,且还将他之前所做的读书笔记再次巩固了一番。
八月初九,整个江南东道的府试在那余杭郡贡院举行,李存善信心满满的走进了考场号舍,开始了为期三天的考试。因为准备充分,再加上心态平和,李存善三场考试都发挥的非常出色。
府试考完后,李存善还在余杭郡游玩了几日,直到八月十五日,在欣赏过钱塘江日潮后,他才匆忙赶回家去。在其观赏钱塘日潮时曾随口吟了几句诗来。
人间美景在苏杭,万里波涛看钱塘。
江山如画多踌志,且借春秋做文章。
虽说李存善对于此次府试胜券在握,但等待的日子多少有些难熬。
十月初十,府试放榜,李存善竟位居榜首,顿时便轰动了整个余杭郡。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李家及徐家了。
“恭喜啦!李兄,嫂夫人!存善此次府试位居榜首,高中解元,实在是可喜可贺!”
在得知了李存善中了解元后,徐怀钰第一时间赶到了李家道贺。
此时,李常青也已听说了消息,正志得意满地坐在院中喝茶。他一听到徐怀钰进门来道贺,便立即放下茶杯站了起来,然后满脸喜悦地迎上前去。
“徐老师,哦,不,应该是亲家翁了!同喜,同喜!善儿能有今天,全靠亲家帮忙!”
李常青顿时便改了称呼笑脸回道。
“哈哈!好,好!咱们都是亲家翁!亲家,难得存善争气中了解元,这既是李家门楣之喜,也是我徐家之喜,要不咱们两家再来个喜上加喜,你看如何?”
徐怀钰随即应和着,并将孩子的亲事提上了议程。
“好!那就来个双喜临门!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就把日子定在这个月十五吧!亲家,你意下如何?”
李常青顺势把日子给定了下来。徐怀钰早已做好了嫁女准备,所以,他巴不得这个日子越近越好。
随后,徐怀钰便一脸欢喜的回家去准备了。而李常青则满面春风的去请媒人来走个过场。
十月十五日,李常青将自家的房契拿去抵押后,风风光光的给儿子举办了婚礼。
说来也奇怪,这日上午,迎亲时还是艳阳高照,可刚迎进门不久就开始变天了,随后便下起了雨,以至于李家只好将宾客分成了两批,关系疏远的请去附近的酒楼吃酒,而关系亲近的则留在家中吃酒。
“咋这天说变就变?上午还好好的,这会儿竟下个不停!”
“谁说不是?天有不测风云!”
“唉,只怕是这日子……”
“呸,呸!大吉大利的,尽说胡话!咱们是来吃喜酒的,哪来那么多话?好好吃喝便是了,休再胡说!”
……
那些去酒楼吃酒的邻居们边吃边议论着。
与此同时,李家客厅中也正在推杯换盏着,酒量尚可的李常青这次竟然喝多了,甚而说起了胡话来,以至于李存善不得不扶着他提前退场。随后,从未喝过酒的李存善只好作陪了。
就这样,在酒楼的酒席散后,李家的酒席依然还在继续着,一直从申时中吃到了酉时末。眼看着夜幕开始降临了,喝得醉醺醺的李存善被亲友们架入了洞房,大伙还没来得及嬉闹,他便吐得稀里哗啦的,然后趴在床上睡着了。
如此,喜庆的一天就那样过去了。
(捌)问计
李存善成家后,徐李两家结亲便成了一段佳话,很快就传遍了新城。
十月二十日未时,严肃正在府中休息,就在这时,县衙的刘师爷快步走进了严府。
“老爷,刘师爷来了。”
府中管家隔着房门禀报道。
“哦,让他在客厅等候,我这便过去。”
严肃缓缓坐起并伸了个懒腰,然后对着门外管家吩咐道。
“是,老爷!”
管家应声而退。
一刻钟过后,肥头大耳的严肃挺着个大肚子来到了客厅。只见那尖嘴猴腮的八字胡师爷刘安正坐在厅中喝茶,而府中管家却站在一旁伺候着。
“咳咳!”
严肃一进客厅便故意咳了两声,刘安刚喝一口热茶还没来得及咽下,他便又赶紧吐回到杯子里。
“大人好!小的拜见大人!”
刘安赶紧站起来对着严肃拜了一拜。而严肃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上座,随即转身坐下。
“免礼!说吧,你这会儿来找本官有何事?”
严肃说着把手一摆,示意管家退下了。
刘安见此,便赶紧上前去给严肃斟茶倒水,好不自觉。
“回大人,那徐怀钰已经把女儿嫁出去了。”
刘安边说边将倒好茶水的杯子送到严肃手中。
“甚?这个徐怀钰,真不是个东西!”
严肃听罢顿时气恼了起来,只见他将手中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这徐怀钰确实不是个东西,但大人没必要为之动怒,以免气坏了身体!”
就在那茶杯摔下的瞬间,刘安便赶紧闪到一边,随后又上前劝说道。
“不行,这口恶气本官咽不下!刘师爷,你给本官出个主意,他姓徐的就是把闺女嫁出去了,本官也绝不善罢甘休!”
严肃瞪着一双牛眼看着刘安。
“大人,此事暂时怕是不好办!”
刘安随即摸着下巴滴溜着那双鼠眼回应道。
“哦?为何?”
严肃紧接着问道。
“回大人,徐怀钰将其闺女嫁给了此次府试榜首李存善,这李家虽已没落,但他们家仍有皇族之名,再加上这个李存善已经有了才名。若我们这个时候直接对付他们,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刘安毕恭毕敬的回道。
“那,依你之见,我何时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严肃继续追问道。
“回大人,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我们可以先从李家下手,找出他们家的短处,然后再逼他们家休了姓徐的女儿。如此,大人这口便顺了。”
刘安捋了捋嘴上的八字胡接着回道。
“好!就依你的主意,此事交由你负责,事成后本官重重有赏!”
严肃顿时拍手叫好,然后将这一切交给了刘安来负责。
“遵命,小的这便下去照办!大人,小的告退!”
刘安领命后,便立即退下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严肃不由得发出阵阵冷笑。
随后,刘安通过近十天的秘密调查,他发现了李常青拿房契做抵押之事。于是,他便想到了从那房契上做文章。
与此同时,对于李家娶亲时突然变得阔绰了,徐怀钰心中也曾有过不小的疑惑,但妻子王氏的几句话又将其疑惑消除了。
“他们家毕竟是皇族后裔,肯定还藏着不少宝贝。也就你傻,当年还不好意思去他家讨要学费,现在知道了吧!”
王氏白了一眼徐怀钰后直接数落道。
“哈哈,好,好!我傻,我傻!要不是我傻,你能攀上这么好个人家?你呀你!”
徐怀钰随即笑着回道。
“我怎么啦?若不是你自命清高,咱们闺女早嫁入了严家,说不定这会儿都快抱外孙了!而且他们严家比他李家强多了!”
王氏顿时又不甘示弱道。
“打住,打住!闺女已是李家人了,你今后别再这般口无遮掩。万一让李家人听了去,苦的可是咱们闺女!为了倩茹,你这个当娘的还是多注意点啊!好啦,我就不跟你贫嘴了,你接着忙。即将入冬了,记得给姑爷也做双棉鞋。我去看书了。”
徐怀钰说罢便背着手离去了。而王氏则是一脸嫌弃的样子,朝着他那背影撇了撇嘴。
(玖)设局
时间像条河流般,总是不紧不慢地流淌着,一转眼又是两年过去了。
天宝六年(公元747年)正月,玄宗想招揽天下贤能之士,于是,他便下达了制科令:凡通晓一艺以上者皆至京师科考。
制科令的颁布对于天下学子而言将是一次改变人生的大好机遇。然而,权相李林甫忌贤妒能趁机献言:“所举贤能之士多卑贱愚陋,恐有言语污辱圣上德行。”
正因李林甫之巧言令色,导致了玄宗将此次选拔人才之初选资格下放给了各郡县长官。如此一来,新城县县令严肃便获得了一次很好的算计李家之机会。
该年二月初十,眼看着新城县的初选名单公布在即,那些入选的人家,县衙都早已派人去通知了。可他李家却迟迟未收到任何消息,这便不由得让徐李两家都为之着急了。
这天上午,就在徐怀钰与李常青商议此次初选之事宜时,一名年轻地伙计来到了李家。为了不让徐怀钰看到,赵氏直接将那伙计挡在了门外,并问明了情况。
半个时辰后,徐怀钰便匆匆回家去了。就在徐怀钰刚走不久,李常青也赶紧出门了。
大约一刻钟左右,李常青来到了伍记质库(典当铺),接待他的是一名身材适中的中年人。只见那中年人头戴幞头,身穿青色圆领袍衫,五官端正,面容和善。此人便是伍记老板伍宇
“李兄,你来了!快,里面请。奉茶!”
伍宇一脸笑意地将李常青请入了内堂。
“伍老板,你今日是何意?为何这般急着派伙计去我家中讨要利息?我们可是有言在先,关于我家房契抵押之事,待我儿入仕后再来结清!你怎可这般言而无信?”
李常青刚一落座便直接说道。
“哈哈!李兄,你不要误会!在下既然开了这个伍记,做的便是信义的买卖,我怎敢失信于你?来,李兄,你先喝杯茶!”
伍宇说罢便亲自上前去给李常青倒茶水。
“那伍老板究竟是何意?”
李常青毫不客气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李兄,我打开门是做生意的,若能够财源广进,我何乐而不为?如今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你说我是要还是不要呢?况且这个机会对于你们李家也是大有裨益,我又岂敢怠慢?所以,我便派了伙计去你家,目的便是想请你过来谈谈。还望李兄见谅!”
伍宇仍是一脸笑意的边说边坐了下去。
“哦?敢问伍老板究竟是何机会?”
李常青听罢顿时心生好奇,于是,他便放下了茶杯,对着伍宇拱手相问。
“李兄,在下听闻,咱们新城县此次入京的初选名单即将公布了。按理说,李兄之公子是完全有资格入选其中的,但你李家似乎还未收到任何消息吧?”
伍宇依然卖着关子说道。
“这……伍老板是如何知晓的?”
李常青不由得大吃一惊,顿时站起来看着伍宇。
“哈哈!李兄,稍安勿躁!咱们还是坐下说话!此事本不该我知晓,但无意中却被我得知了。仔细说来我也是沾了你李家之福气!事情是这样的……”
伍宇随即将刘安事先交代他的如实相告了。
“哦!多谢伍老板坦诚相告!敢问伍老板,此人何在?可否为我引荐一下?我也好当面道谢!”
李常青听完伍宇的讲述后,顿时心生欢喜。
“好,好!刘师爷,有请!”
伍宇随即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内室门帘处,一把撩开门帘,只见那刘安满面春风的走了出来。
“李某拜见刘师爷!多谢刘师爷愿助我李家一臂之力,在下感激不尽!还请恩公受我一拜!”
李常青说完便对着刘安拜了一拜。
“哈哈!好说,好说!李兄千万不要这般客气!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若要谢就要多谢我们严大人!你家公子文才了得,此次入京科考定能高中。因此,严大人便有意助他一臂之力,只是还未来得及通知你家。不过话说回来,公事公办,你这个房契抵押之事,我也只是奉命替你垫付了本金和利息,但要赎回去的话,还得看你李家之能耐!若贵公子能够高中,那一切都好说;反之,我恐怕也是难做。还望李兄心里有个数。至于此次抵押转让之事,还得劳烦李兄签个字,我也好回去交差!”
刘安说罢,那伍宇便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转让字据来。接着,他们便请李常青过目了一遍。看完后,李常青虽有片刻的迟疑,但一想到儿子能够顺利入京参加科考,他也便打消了疑虑,当场就签字画押了。
转让手续完毕后,李常青便面带喜色的回去了。当天下午,县衙果然派人来通知李存善赴京参加制科会考。对此,李常青更是暗自窃喜。
(拾)相逼
这年三月,制科会考结束后,赴京举子千余人竟无一人及第,玄宗得知后很是吃惊。为此,李林甫率群臣朝贺,并上表:祝贺陛下野无遗贤。玄宗昏聩无道,竟信以为真。最终,这次制科会考便成了一大笑话。
正因如此,那些赴京会考的学子们都倍受打击,一个个都愤懑不平。奈何,他们终究是读书人,斗不过那权相李林甫,也便只好忍气吞声,等待下一次的科考机会。
当李存善怏怏不乐的回到家时,李常青顿觉不妙。
“善儿,此次会考结果如何?”
李常青一把拉住儿子急切地问询道。
“爹,别问了!孩儿太累!”
李存善说着便要回房去休息,可那李常青硬是不松手。
“儿啊,你倒是说句实话!是不是你没有考中?”
李常青顿时提高了嗓门追问道。这时,正在厨房做饭的李氏与儿媳听到那问话后也一起赶了出来。
“善儿,你回来啦!”
“夫君!”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对着李存善喊道。
“爹!这次制科会考纯属笑话,没有一个考中的!我们这些举子都是去被人戏耍的,当今皇上就如同那周幽王般,耍了一出‘烽火戏诸侯’的好戏!”
李存善说罢依然是气愤难平。
“混账东西!怎可说胡话?”
李常青随即松手要打儿子,李存善见机赶紧跑开了。
“唉!”
李常青见儿子跑开后,不由得仰天长叹。
话分两头,李存善赴京之前,严肃便已经得知了此次制科会考之大概。因为他早已拜入了李林甫门下。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借机设局算计李家。
三月初五辰时左右,刘安派人将李常青约到了云雾茶楼。那是新城县最大的茶楼,主打庐山云雾茶,此外也有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以及安溪铁观音等名茶。
大约半个时辰不到,李常青便来到了云雾茶楼,然后径直上了二楼,随即走进了一号包厢。此时,那刘安正坐在包厢内品茶。
“哟!李兄来了!快请坐!”
刘安抿了一口茶水后,见李常青进来了,他便笑着打招呼。
“刘师爷,你约我来不会就只是喝茶吧?”
李常青走近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哈哈!李兄果然聪明!那在下便不用兜圈子了。听闻贵公子已经回来了,所以,严大人便派我来问下情况。敢问李兄,你家公子此次制科会考究竟考得如何?”
刘安先是放声一笑,接着,他一边捋嘴上的八字胡一边回应道。
“这……刘师爷,听我儿子说,此次赴京会考的无一人上榜。这种情况你看能否通融下,等下次科考……”
李常青正要接着往下说时,却被刘安直接打断了。
“下次科考?李兄,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白纸黑字你都签过名画过押。再说了,严大人秉着向朝廷举荐人才之心,这才将你儿子选进了此次制科会考名单中!可……你儿子竟未能中榜!这不仅是让严大人脸上无光,更还让严大人背负上荐人不明之恶名。这也太令人失望了!或许你儿子此次会考是遇上了什么特殊情况,又或许是他自己没发挥好,还或许……但这都只是或许!谁敢保证他下一次科考就一定能中呢?弄不好又是这些或许?此外,这一等便又是三年,变数太大!”
刘安顿时站起来直接明了地说道。
“刘师爷,我家情况相信你也清楚!我确信我儿子有能够考取功名。所以,还请您通融通融,再延缓几年。”
李常青对着刘安拱手请求道,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底气。
“哈哈!通融不是不可以,但通融也是有条件的。如果你能答应我所说的条件,再延缓几年没有问题,且这延缓的几年里也不用再算利息。就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刘安随即笑着接过话来,只见他那双小眼睛在李常青脸上不断打量着。
“只要刘师爷能通融下,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李常青毫不迟疑地回道。
“哈哈,好,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其实条件很简单,只要你儿子休妻即可。”
刘师爷这才道明了真意。
“甚?这……这究竟是为何?”
李常青顿时大吃一惊,倒坐了下去,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般。
“李兄,实不相瞒,那徐家得罪过严大人。所以,这笔账就记在了其闺女头上。再说了,娶妻要娶贤内助、旺夫女,你觉得那徐家闺女旺你们家吗?我可听说你儿子当初就是因为她差点连府试都放弃了,还有,她嫁入你们李家已有两年多了,也未曾给你们家添个一男半女吧?这种种迹象表明,她是来败你们家的!如此败家女留着何用?更何况你儿子乃人中俊杰,将来又何患无妻?”
刘安紧接着煽风点火道。
“这……这……可否容我再想想?”
李常青听罢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见他眉头紧锁,双眼微合,右手摸着额头,一副痛苦难言的思寻模样。
“哈哈!这还需要想?实话告诉你,严大人已经发话了,只要你儿子休妻,不仅接下来几年的利息不用算了,就是这两年多的利息也可以一笔勾销。倘若你们家不答应,那我们就只好公事公办了,你李家的那点田产估计就只够付利息了,而你们的祖宅也将被县衙没收。到时候,这白纸黑字也容不得你抵赖!为了区区一个败家女,闹得你李家声名狼藉,且还无家可归,值得吗?”
刘安说着话锋一转,直接将了他一军。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唉!”
李常青说着便放下了右手,随即睁开双眼,并努力的坐直了身体,然后长叹一声。
(拾壹)休妻
李常青愁眉苦脸地回到家中,随后,他将儿子唤入了书房,并还关紧了门窗。
“爹!您这是何故?”
李存善见父亲举动异常,不由得吃惊道。
“善儿,爹求你件事。”
李常青语气平和的说道。
“爹!您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李存善半是好奇半是不解地看着父亲。
“善儿,事到如今,爹只能跟你说实话了。你还记得你成亲之事吧?咱们家的情况,你应该清楚,自从你爷爷将祖产输去大半后,到我这里已所剩无几了。原本我想指望着你读书上进,考取功名,有朝一日能彻底改变我们家之境况,可……你却对倩茹动了心!为了让你安心备考,我便答应了让你成家。但咱们家哪有多余的资财给你娶亲呢?思来想去,为父便只好拿咱们家的房契去伍记抵押了两百两白银,其中一百两用来做了聘礼,另外一百两便用来置办了酒席,当时剩余的几十两便全用在我们家日常开销上。为了让你安心上进,我和娘一直都没告诉你这些。”
李常青随即如实说道。
“啥?这……”
李存善听罢顿时吃惊不小。
“儿啊,爹对不起你!可你为何又不争气呢?你若这次制科会考能高中,那爹也不用再这般为难了!唉!也怪爹一时糊涂,中了别人的道,不然,咱们家还能再缓缓。”
李常青说着不由得双眼红润了。尽管他已有所悔悟了,但为时晚矣。
“爹!到底怎么回事?您中了谁的道?”
李存善顿时抓住父亲的双臂急切地问道。
“儿啊,是爹不好,爹不思进取,妄图坐享其成,才会害了你,害了这个家!那该死的严县令,还有那可恶的刘师爷,以及伍记老板,他们合起伙来算计我,算计咱们家!我一时糊涂,听信了他们的鬼话,将那房契抵押由伍记又转给了县衙。我以为只要你能获得此次制科会考资格,那一切便可化解了。不料,你……唉!现在想来,许是一开始我便中了他们的道。”
李常青边说便擦拭着眼角。
“爹!你怎么这般糊涂?拿房契抵押本身就不明智,我娶亲时,可以两家商量着办,有就好好办,没有就走个过场。可……即便爹要拿孩儿的前途做赌注,你也得事先跟孩儿商量下啊!那严家很早就惦记着倩茹了,他们肯定是记恨我娶了倩茹,所以才会千般算计咱们家!现在好了,唉!”
李存善说罢便松开了双手,然后长叹了一声,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气恨与无奈。
“儿啊,是爹不好,千错万错都是爹的错!爹求你救救咱们家!”
李常青顿时抓住儿子的双臂央求起来,只见他双眼红润的看着儿子,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助与渴望。
“爹!事到如今,孩儿该如何救?”
李存善看着父亲的双眼也不由得热泪盈眶了。自从记事以来,他从未见过父亲像今日这般可气而可怜。
“儿啊!现在只有你能救咱们家了!刘师爷说了,只要你休妻,严县令便会宽限还款期限,且还不用再还利息了。倘若你下次科考高中,他还会直接将房契送还我们家。”
李常青边说边紧紧地抓着儿子的双臂,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般不敢松手,他那乞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儿子。
“爹!你……唉!”
李存善说罢,闭上双眼,两颗热泪随即滚落下来,只见他整个人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儿啊!爹对不起你!求求你了!”
李常青见儿子沉默不语,他依然是不依不饶地乞求着。
就在这时,徐倩茹竟敲打着书房门。
“爹,夫君,你们开下门!”
徐倩茹忍着泪水喊道。原本她是来找丈夫一起回娘家的,见那书房门紧闭着,她便凑近了去听,结果,公公与夫君的对话被她听了个大概。
此时,李常青已然知道儿媳妇都听到了,所以,他便松开了双手,径直去打开了房门。
徐倩茹强忍着泪水走了进来,只见她一脸微笑的给公公及丈夫分别行了礼。
“爹,夫君!事已至此,舍我一人保全家!倩茹无能,至今未能给咱们家生下一儿半女,还请爹娘与夫君原谅!从今日起,倩茹便拜别爹娘与夫君,愿爹娘与夫君日后多多保重!”
徐倩茹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她眼中的泪水像那决堤的河流般瞬间倾泻而下。此时的李存善依然站那里一动不动,他心如刀割,万念俱焚,眼中的泪水不断涌出。
“倩茹!”
李常青见徐倩茹悲伤地跑开后,不由得大喊了一声,尽管他此时也很自责,甚而痛恨自己,可这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儿啊!对不起!”
李常青也不由得老泪纵横。
“啊――”
李存善大喊一声便倒了下去,李常青见此赶紧上前去扶,然而,他终究是老了,竟没能扶住。
(拾贰)请回
李存善晕倒过去后,幸亏其父亲及时请来了郎中,这才无大碍。尽管如此,李存善却仍是心如死灰般,目光呆滞,冷漠不语。
“善儿,你别吓娘!你说句话!善儿!”
母亲说着便趴在他身上哭了起来,那泪水不断涌出,将被子都打湿了。
“咳咳咳”,李存善突然一阵猛咳了起来。
“善儿!”
母亲随即起身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
然而,李存善依然是一副冰冷的神情躺在那里。
就那样,一天过去了,他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既不吃喝,也不说话,除了呼吸和心跳,他就像死去了般。
“善儿,爹对不起你!爹这就去把倩茹请回来!”
李常青边说边擦拭眼角,接着他便转身出门。
半个时辰后,李常青来到了徐家,只见那徐家大门紧闭着,好像是知道了李家会来人似的。
“亲家,开开门!亲家,快开开门!”
李常青一边用力拍打着大门一边大声喊道。
此时,徐怀钰与妻子正坐在女儿房中劝说女儿。
“你听,那李家来人了!”
徐怀钰最先听到有人喊门的声音,他顿时看着妻子说道。
“来就来了呗!我又不聋!随他喊去!”
王氏白了一眼徐怀钰直接回道。
“倩茹,你说吧,这门是去开还是不开?”
徐怀钰转而看着女儿问道。
徐倩茹本想继续沉默下去,但她也听到了那打门声很是急切,所以便点了点头,也算是打消了父亲的疑虑。
自她昨日归家后,便是一言不发的独坐于房中,既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闹。这便不由得让父母担忧起来,尤其是徐怀钰,女儿的婚姻可是他一手包办的,若她在李家受了什么委屈,他第一个不会答应。然而,女儿回来后硬是什么都不说,就那样静坐着。即便他想替女儿出头,也得知道事情的原委。现在好了,李家人自己找上门,女儿也点了头,那他便好去问来人了。
“回来!谁让你去开门的?让他多喊会儿!准是他李家欺负人,才把我女儿气回来了,就得让他李家人着急上火!看看他们今后还敢不敢再欺负我女儿!”
王氏见丈夫要去开门,便立即喊住了他。
徐怀钰听罢顿觉妻子说的也在理,于是,他又折了回来。然而,那打门声越来越急了,而喊门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或许是喊累了。这一切徐家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徐倩茹见父亲折回后,她便自己站了起来,准备去开门。徐怀钰见此立即拦住了她。
“你还是坐着吧!我去!一点脾气都没有,人家还不得寸进尺!”
徐怀钰将女儿拦下后直接说道。接着,他便去开门了。
“哟,是亲家!亲家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徐怀钰一打开门便看到了李常青,只见他正是一脸的窘迫与急切。门虽然打开了,但徐怀钰依然站在进门处,双手置于身后,昂首挺胸,一副不可冒犯的姿态。
“亲家,倩茹回来了吧?”
李常青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啥?倩茹回没回来,你李家人还不知道?”
徐怀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再将他一军。
“不,不!亲家,你别误会,我是来请倩茹回去的。善儿病倒了,快让倩茹跟我回去吧!倩茹,倩茹,善儿病倒了!你快回去看看他吧!倩茹!”
李常青见徐怀钰那架势是不打算让他进门了,他索性对着屋内大声喊叫起来。
“啥?姑爷病倒了?倩茹,倩茹!”
徐怀钰听了李常青的喊话后不由得大吃一惊,顿时便担心起李存善来。接着,他丢下了李常青不管不顾,转而直接去找女儿。李常青见此也赶紧跟了进去。
徐倩茹一听到李存善病倒的消息更是坐不住了,她不顾母亲的劝阻直接跑了出去。
“父亲,爹!”
徐倩茹一见到父亲和李常青便先开口了。此时,王氏也已追出了房门,她远远看了一眼李常青后便又回房里了。
“倩茹,善儿病倒了,你快随我回去看看吧!”
李常青一见到徐倩茹便再次说道。
“父亲!女儿……”
徐倩茹看着父亲欲言又止道。
“快回去吧!我和你母亲都没事,去吧!”
徐怀钰说罢对着女儿摆了摆手。
就这样,徐倩茹便又跟着李常青回家了。
(拾叁)相劝
徐倩茹被请回来后,她第一时间便是去房中看望丈夫了。
此时,婆婆正坐在一旁劝说着,而李存善则依然是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对于母亲的劝说,他似乎根本没听见。
“娘,夫君!倩茹回来了。”
徐倩茹一进屋便率先开口道,而李常青则紧随其后默不作声。
婆婆一听声音赶紧站了起来,脸上的愁云也顿时消散了许多。
“倩茹,你终于回来了!快,快来看看善儿!善儿,你看啊,倩茹又回来了!”
婆婆边说边将倩茹往儿子跟前拉,生怕儿子没听到似的。
然而,李存善看了一眼妻子后,又随即闭上了眼睛,泪水不由得涌了出来。接着,他便侧过了身子,背对着妻子他们哽咽了起来。
“夫君!对不起!我不该就那样离去的!对不起!”
徐倩茹见此也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热泪。而站在一旁的李母竟瞬间不知所措了。
“孩子他娘,咱们去给孩子们弄些吃的吧!他们俩都还饿着肚子!”
李常青随即上前去拉了拉妻子提醒道。
接着,李常青与妻子一同离去了,房中便只剩下了一对哭泣的人儿。
“夫君,你说句话吧!为妻知你心中有苦难言,但你也不能就这样憋在心里!千错万错,只恨这老天不公!为妻心中又何尝愿意离开你、离开咱们这个家?夫君,你说句话吧,哪怕开口骂我一句都行!呜呜呜……”
徐倩茹说着便趴在了李存善身旁,其泪如雨下。
“不,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无能,不能好好保护你!眼睁睁看着你离去,而我却无能为力,无能为力!我算什么男人?我不配做你丈夫!我不配!呜呜呜……”
李存善顿时又转过身来紧挨着徐倩茹放声大哭了起来。
“夫君,为妻知你心中之苦,奈何那小人作怪,你我目前皆是无奈!还望夫君振作起来,待他朝金榜题名时,你我便好再续前缘!为妻相信夫君会有那一日的。”
徐倩茹听到丈夫开口并哭出声后,她心中的难受之情也随即减去了大半。于是,她便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满脸期待地看着李存善。
“可……”
李存善听到妻子的鼓励之言后,心里也没之前那么难受了。此时,他虽知妻子的话是对的,但他心里依然还留着一道坎。毕竟这世道险恶小人当道,即便他有能力考中,那些小人会不会再拨弄些是非呢?未来对于他而言依然是祸福难料。
“夫君,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若老天硬是不随人愿,那你我也便只好认命了!但为妻不信这老天看不到!因此,为妻希望夫君能好生振作起来,为了我,为了这个家,更为了你自己!”
徐倩茹看出了丈夫的心思,但她依然鼓励着他。
“对,对!儿啊,倩茹说的对!只要你振作起来,咱们家便还有希望!倩茹也只是暂时性回娘家住着,待你金榜题名时,她便又能回到你身边了。来,倩茹,你们俩都吃点吧!刚下好的鸡蛋面,边吃边说,别再饿着肚子了,娘看着也心疼!”
就在这时,李母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两碗鸡蛋面,上面撒了些葱花,正散发着阵阵香味。李母先将托盘端至倩茹面前,示意她自己端一碗,随后,那剩下的一碗则被端到了儿子跟前。
“儿啊!快端去吃吧!你若不吃,倩茹又怎好动筷子呢?你也不想她继续饿肚子吧!”
李母见儿子依然躺着不愿起身,她便再次劝说道。李存善看了看妻子,见她没有动筷子,他便只好坐起来端去剩下的那碗面条。李母见此,这才松了口气。
“你们慢慢吃,我就不看着了。吃完后,碗筷就放在桌上,等会儿我会来收拾。倩茹,你好好陪着善儿,都趁热吃吧!”
李母说罢便拿着托盘退下了。
与此同时,李常青则在房门外静静的等候着,至于房中刚才的对话,他也听了个大概。因此,他心中的石头这才缓缓落下。
(拾肆)报喜
春去秋来,转眼便是三年。在这三年里,李存善摒弃杂念一心一意研习诗书,最终,功夫不负苦心人。
天宝九年(公元750年)春,李存善经过三年的认真准备,终于金榜题名高中进士。当此消息传来时,最高兴的莫过于李常青了。
“中了,中了!倩茹,亲家,存善中了!”
李常青得知儿子中了进士后第一时间跑去徐家报喜。
自从李家“休妻”后,徐怀钰夫妇对于李常青是记恨于心。对此,李常青亦是心知肚明。如今儿子高中,他也便好主动来徐家求和。此外,他更是想将倩茹再接回去,也好圆了儿子的心愿。
“你来做啥?”
徐怀钰一见到李常青便很是不满地质问道,他那话语里透着阵阵寒意。
“亲家,我知道你心里还记恨着我,说一千道一万,我也很后悔自己所犯下的那一切!如今,善儿中了进士,我是专程来报喜的!”
李常青依然挂着笑容回应道。
“你儿子中进士关我们家什么事?走开!”
虽然徐怀钰也盼着李存善高中,但他此时依然要装作不满的神情来试探李常青,看看他李常青到底有没有悔意与诚心。
“亲家,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犯了,我给你赔礼道歉!事到如今,我知道想让你们原谅我很难很难,但孩子们没有错!我求你看在孩子们的面上大人不记小人过。亲家!”
李常青说罢对着徐怀钰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悔改。
“好!古语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既然你今日已知悔改,那看在孩子们的情面上我们原谅你这一次。往后,只要孩子们过得好,这个事便过去了。”
徐怀钰对于李常青的悔改之心还算满意,所以,他也便放下了姿态让了一步。
“多谢亲家宽宏大量!亲家,倩茹呢?”
李常青见徐怀钰已接受了他的道歉,心中自然是非常高兴。于是,他又趁热打铁问起了倩茹来。
“她还在房里,我带你去寻她!”
徐怀钰说罢便转身带着李常青去找倩茹了。
此时,徐倩茹正在房中哭泣着。三年的等待,她终于等来了这个好消息,这怎不令她喜极而泣呢?
“孩子,苦了你!”
李常青一进房门便率先开口道,只见他的双眼也瞬间变得红润了。
“倩茹,不哭啦!这是个喜讯,你与存善又可以团聚了!快别哭了,孩子。”
徐怀钰走近过去劝慰道。
“父亲,爹,倩茹是高兴。我不哭了,我不哭。”
徐倩茹随即擦拭脸上的泪痕,并挤出了一丝微笑来。然而,那泪水依然是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孩子,不哭啦!咱们回家!”
李常青含着泪水继续笑着说道,一旁的徐怀钰也不由得双眼湿润了。
“对,对!不哭啦!你赶紧回去,去好好团聚!我与你母亲都为你高兴,回去吧!”
徐怀钰擦拭了眼角后再次笑着劝说道。
“好,好的,父亲。那女儿……”
徐倩茹努力的平复好心情后便与父亲道别了。
看着女儿离去的身影,徐怀钰再也忍不住了,他眼中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不愿见李常青的王氏也正在自己房中哽咽着。
(拾伍)送喜
李存善的高中多少给徐李两家带来了些许欣慰。此外,它更是让李存善和徐倩茹这对患难与共的夫妻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与希望。
然而,世间的美好总是那般的短暂。就在李家还沉浸于金榜题名及全家团聚的双重喜悦之时,严县令却带着人马敲锣打鼓的来到了李家。
“严大人好,李某拜见严大人!”
李常青原本是在院中喝茶的,一听到屋外的锣鼓声后,他便赶紧出门去看,刚好就看到了严县令走出轿子。顿时,他便想到了那房契抵押之事,心中不由得暗自窃喜。接着,还不等严县令走近家门,他便快步迎上前去行礼问好。
“哈哈!免礼,快快免礼!本官今日前来是专程给你们家送喜的!一来恭喜贵公子高中进士;二来恭喜他被相爷府相中,不日便会有陛下的赐婚圣旨送达。李兄,恭喜啦!你家公子很快便能青云直上。日后,还请贵公子多多在相爷面前美言!刘师爷,快,快把房契和借据都还给李兄!”
严县令挺着个大肚子满脸笑意的对着李常青拱手道喜。道喜之言刚一说完,他便对身旁的刘师爷吩咐了一句。
李常青听完严县令那恭喜之言后,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其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凝固了。原以为严县令是因为儿子中了进士特来送还房契和借据的,却不料他竟是专程来替李林甫跑腿的,且送来的还是他李家无法拒绝的“喜讯”。尽管如此,李常青在迟疑了片刻后,也只能是强作欢颜去应和。
“遵命,大人!李……李老爷,给,房契与借据小的早已准备好了,还请李老爷过目。这……哎呦!”
刘安从怀中取出了房契与借据并恭敬地奉上,他本想提及本金与利息都一笔勾销了,却不料被身旁的严县令给狠狠地踹了一脚,以至于他差点就扑到了李常青怀里,幸好被李常青一把扶住了。
“狗东西,竟敢背着我坑害李兄!回去本官就收拾你!哼!还不快滚一边去!李兄,这喜讯本官已经送到了,还请李兄提前做好准备!衙门还有事,本官就不叨扰了,告辞!”
严县令将刘安狠狠骂了一顿后,转而笑着与李常青道别。
看着严县令领着人马离去后,李常青心中竟是五味杂陈。
与此同时,李存善与徐倩茹在听到屋外的锣鼓声后也一同赶了出来,他们正准备出院去看时,却听明了是严县令带着人前来,于是,他们俩便站在院中听着。如此,严县令那道喜之言也都被他们俩听到了。
“善儿,倩茹!你们……”
李常青拿着房契和借据回到院里,只见儿子正追着儿媳跑进了房中。
“恭喜夫君,你我终究是斗不过命!替我给爹娘道声好,倩茹福薄,今生无福长侍二老左右,还请二老见谅!夫君保重!”
徐倩茹言罢便要转身离去,李存善见此赶紧上前去抱住了她。
“不!不要!我不可以没有你!即便是抗旨不遵,我也不能失去你!”
李存善紧紧抱着她声泪俱下。
“夫君,谢谢!能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奈何天意弄人!不过,有你这份心意我此生足矣!夫君,好好保重,万不可因为我而做傻事!”
徐倩茹在挣脱开李存善的拥抱后,转身又对其劝说着。可此时的李存善根本就听不进去,只见他一边摇头一边流泪。
“夫君,抗旨不遵乃大罪,加之小人当道,这个罪名足够牵连我们徐李两家!我不想因为自己而毁了我们两家,更还毁了你!这罪责倩茹担当不起!舍我一人,保两家之太平,且还换你一个锦绣前程,值了!夫君保重,倩茹去也!”
徐倩茹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李存善见此也赶紧追了上去。可他刚一追出房门,竟被双眼红润的李常青给拦住了。
“儿啊!倩茹说的对,你不可以胡来!儿啊,为了倩茹,为了我们徐李两家,也为了你自己,放她去吧!人啊,终究是要认命!”
李常青死死地抱住儿子并对其劝说着,他眼中的泪水也不由得滚落下来。
“不,不!倩茹,倩茹!啊――”
李存善像疯了般大喊大叫起来,然而,此时的李常青依然是不愿松手。
与此同时,徐倩茹跑出家门后,也听到了李存善那疯狂的喊叫声,可除了泪水,她再也没法回头。
(拾陆)赐婚
三日后,那赐婚圣旨果然送来了。当时,李存善将自己关在房中以示拒绝,李常青便只好假称儿子生病,并为其代领了圣旨。
话说李林甫有六个女儿,其中五个均已出嫁,唯独幺女李腾空,已年过二十了,却仍是待字闺中。作为当朝权相,攀附巴结他李林甫的将军朝贵们多了去,按理说,他的女儿是不愁嫁的,可偏偏这个李腾空是个例外。
李腾空,自幼慕道,对于儿女情事从不关心。因此,这就让李林甫不得不对其婚事格外操心了。
自古君王一哆嗦,整个天下人都会跟着哆嗦。作为权相,李林甫操心幺女婚事乃为人父母之常情,可就因为其身份与地位之显赫,这份常情却变成了手下人的头等大事,但凡李林甫之门生故吏都在为其物色人选。如此,李存善便再次被严县令给“推荐”了上去。
原本严肃是不会这般好事了李存善的,毕竟他曾算计过李家,一旦将其推荐上去,万一被李林甫相中,那他严家怕是会倒霉了。然而,在兄长严庄的一次善意提醒下,他便改了主意。
那日,严庄回家探亲,其弟严肃便办了一场隆重的酒宴以迎接兄长归来。前来捧场的不仅有新城县的乡绅财主们,更还有余杭郡赵府尹等地方官员。因此,那顿酒席他兄弟俩都喝得非常尽兴。
酒饱饭足之后,众宾客也都散去了。就在这时,严庄将弟弟严肃唤至跟前交谈了一番。
“肃弟,那赵府尹可是李相的人?”
严庄小声问道。
“回兄长,是的。弟弟我也早已拜入了李相门下。不知兄长为何会有此一问?”
严肃面红耳赤的看着兄长回话道。
“糊涂!那李相早已是强弩之末也,你可得早做打算,切莫再去亲近他,否则,咱们家怕是会受其牵累。”
严庄拍着弟弟的肩膀交代道。
“啥?敢问兄长,何出此言?”
严肃顿时吃惊地问道。
“肃弟,你许是芝麻官当久了,只看到井口上的那片天!这天有不测风云之道理,莫非你不懂?他李相执掌朝堂已有多年,期间他不仅仅得罪了太子等人,更还排除异己得罪了许多权贵,比如那杨国舅。如今天下已不是昔日之天下了,一旦风云变幻,你这小小的芝麻官还是明哲保身的好,千万不要瞎参和连累了家小。”
严庄意味深长的提醒道。
“这……兄长,你在安王爷那里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严肃似乎从兄长的话语中听出了点话外音来,他顿时打了个冷颤后接着问道。
“肃弟,该你知道的为兄已告知你了,不该你知道的千万不要问。好了,今日的酒席你办得漂亮,兄长累了,咱们各自安歇吧!”
严庄说完再次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然后便自行离去了。
经过这次谈话,严肃便有了远离李林甫之想法。说来也凑巧,那个刘安又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从李存善高中进士后,刘安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因此,他便去找严县令商议对策。
这日,严县令正在府中喝茶,刘安径直走了进来。
“属下参见大人!”
刘安见了严县令立即行礼道。
“免礼!说吧,又有什么事?”
严肃放下茶杯随即问道。
“回大人,这李家公子现已高中,一旦其入朝为官,只怕日后不好相见。”
刘安滴溜着眼睛看着赵县令说道。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倘若我们还能助他一臂之力,那应该就没啥大问题了。”
严肃随即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
“啥?属下无知,还请大人明示!”
刘安一见严县令那副得意神情顿时不解。
“李相不是正在发愁嫁女吗?咱们把他推荐上去。一旦被李相相中,咱们既巴结了李相,同时又讨好他李家,日后自然就好相见了。退一步讲,即便他选不上,咱们将其举荐上去了,那也算对他李家有恩;再说了,李相也定然会将其收入门下,到时候,我们都是李相的手下,相见也不会太难!刘师爷,你觉得本官这个主意如何?哈哈!”
严肃说罢便不由得笑了起来。
“高,高,实在是高!大人,还是您深谋远虑!属下实在佩服!还请大人受属下三拜!”
刘安说着便跪下去对着严肃的拜了三拜,只见他五体投地,屁股撅的老高,严肃见了都不由得哈哈大笑。
“免礼,免礼,快快请起!他李家不是想一家团聚吗?没那么容易!既已休妻,那便将他两家打成死结,本官可不是好惹的!哈哈!”
严肃说罢便横着眼睛放声大笑了起来。
之后,严肃便精心准备了份“举荐信”,将李存善举荐给了李林甫。谁料,那李林甫因为李存善之文才了得而格外关注过他。就这样,李林甫更是相中了他。此外,为了让幺女安心出嫁,李林甫甚至直接奏请了天子,并请来了圣旨。如此,这才有了天子赐婚。
(拾柒)离别
天宝九年(公元750年)六月十六,经过近两个月的精心准备,李林甫将幺女大张旗鼓的嫁入了李家。期间,李腾空的花轿是由沿途所经过的州郡专门派人来护送的,轿子每到一地便会换一批人马护送,一路上浩浩荡荡,那场景好不风光。
当余杭郡赵府尹带着人马敲锣打鼓的将花轿送至李家时,李家也早已做好了迎接准备。那些平日里很少走动的亲戚六眷们也都赶来李家帮忙了,整个李家正是一派喜气洋洋地景象,唯独那新郎官却像个木偶般,他总一副冷漠的表情。因此,李常青只好自己去替儿子接轿,以示对新娘的格外尊重。最终,面无表情的李存善仍是被那些亲戚们拉着拜堂成亲了。
就在李家热闹非常的时候,徐家则是另一番场景。
自从徐倩茹第二次哭着回娘家后,徐怀钰便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先是追问女儿有关事情的原委,可她除了哭泣什么都不说,徐怀钰因此更是恼恨交加。接着,在他准备去找李家理论时,女儿这才将前因后果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徐怀钰更是义愤填膺。然而,他除了愤怒,也终究是无力回天,再加上女儿跪在面前苦苦哀求着,他也只好忍气吞声了。
“女儿啊,真是苦了你!这老天不公!老天不公!”
徐怀钰扶起女儿后仰天垂泪。
之后,徐怀钰也担心女儿会想不开,他索性将明德学堂给关了。白天里他总是抽空去开导女儿,有时候就陪着她闲聊,有时候便是督促她读点书或写写字,也有时候带她出门散心……而到了晚上,则让妻子陪着她。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无论是爱或恨,悲或喜。然而,在那刻骨铭心的记忆里,时间亦是那般苍白无力。
尽管父母用心良苦,也尽管她已接受了命运之不公,可她心中总是自觉不自觉的牵挂着他,以至于她的父母又不得不做出一个更艰难的决定,那便是搬家。
“倩茹,我的傻闺女!既然你已经接受了这一切,那咱们搬家吧!远离他李家,远离这个伤心之地,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好吗?”
徐怀钰满眼慈爱地看着女儿征询道。
“这……好吧,父亲。但女儿有个小小的请求,等女儿看到李家成亲后,咱们再搬家,可以吗?”
徐倩茹稍作迟疑后回应道。
“唉!我可以同意你的想法,但你绝不可以再去李家了。”
徐怀钰长叹了一声后同意道。
“父亲,您放心!我就在家里,哪儿都不会去的。”
徐倩茹随即微笑的回道。
“那就好!我和你娘到时候一起陪你。这一切都会过去……”
徐怀钰看着女儿长吁了一口气。
转眼间,李家娶亲的日子便到了。徐怀钰与妻子一同陪着女儿坐在房中,尽管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找些话题来转移女儿的注意力,可女儿除了强作欢颜的应和着,她的心似乎早就飞到了李家。
“倩茹,今日即将结束了,昨日的一切也都随风而去了!明天,你将迎来一个新的开始!希望你能做到:过往不究,未来不惧。如此,我和你娘便好安心!”
当夜幕降临时,徐怀钰再次对着女儿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番。
“父亲,母亲,你们放心,女儿知道的。”
徐倩茹语气平和的回应道。
第二天,天还没亮,徐怀钰夫妻俩带着女儿一起坐上提前雇好的马车离去了……
(尾声)
天宝十一年(公元752年),李林甫因王刑谋逆之案而间接受到了牵连,杨国忠更是借机扳倒了他。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李林甫病逝。
第二年,杨国忠与安禄山合谋,诬告李林甫与叛将阿布思约为父子,图谋造反,并伪造了相关证据,与此同时,更还有李林甫的女婿杨齐宣出面做伪证。如此,李林甫之势力便遭到了彻底清算。
严肃遵从兄长的吩咐,提前倒向了安禄山,并因此而获得了提升,升至余杭郡府尹。
至于李家则因为李林甫的倒台而深受牵连,更还有严肃等人暗中使坏,致使李家家破人亡:李常青夫妇双双服毒自杀,李存善夫妻则遵从了父母遗愿逃离了家门,并各自归隐山林。
虽说李存善被逼娶了李腾空,但他们俩从未圆房,仅仅只有一个夫妻之名。乃至他们归隐山林时,也都是各奔东西:一个去了庐山隐迹修真,一个则去了终南山参禅悟道。
尽管李存善去了终南山修行,但在其修行的几十年里,他心中一直都忘不了徐倩茹,并时常梦见她,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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