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先生的自言自语（二）

     BGM:《你曾是少年》

     丁酉年，正月廿一，雨水前日。

     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生木必水，故立春后继之雨水。

     气温从此开始回升。好像心情应该很好才对，却总是有或多或少的伤感。最近赵雷的《成都》正好大火，我却偏偏在这个节气上离开这座呆了两年的城市，这座熙熙攘攘而又悠然自得的城市。

     转眼，又是两年时光。

     还记得我才毕业的时候，刚开始工作，第一次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气质，恬淡优雅。虽然我骨子里还是更习惯重庆特有的江湖儿女那种草根气息，但是对这个有种淡淡贵族气息的阔气邻居，其实还是蛮欣赏的。

     以前有个朋友给我说过，每个人的特质里，本身就包含了他所在城市的气质。就好像如何快速的分辨重庆人和成都人，只需要看大家过马路的时候，迎着绿灯是小步快走还是慢吞吞就可以了。所以我想，大概自己修身养性的提升，也有这个城市的一份功劳吧，永远是那么不急不缓，不骄不躁。

     今天特地出去漫无目的在这个城市里闲逛。我的习惯和大多数人不同，我不去钻那些出名又有特色小巷子，也不拿着手机拍个不停，我只是随便搭上一辆开往不知道哪儿的公交车，坐到终点站，再换一辆不知道开往何方的公交，再一次到终点，如此反复。很喜欢坐着公交车在这个城市里穿梭的感觉，像极了一艘摆渡的船，彼岸烟波流转，对岸繁华三千。

     王家卫说，我们都会上岸，阳光万里，到哪里都是鲜花开放。

     所以我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套用老师们以前的教育，离开的时候，应该反思自己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每次大小总结里老生常谈的所谓成长，当然是有的，这东西毕竟放之四海而皆准。毕竟哪怕我没有来成都，而是一直在重庆，或者去了别的城市，总归也会成长的。就算连见识都没涨，好歹年龄也长了不是。

     掩面泪奔中。

      其实我在离职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思考我为什么这么急切的想要回到重庆。每次自己给出的答案都有所不同。有时候是父母在不远游，有时候是朋友近好聚首，有时候是归家心太急、思乡情更切。又或者其实都不是，只是想在谈恋爱的时候，大半夜的她不舒服，只要一个电话，我就可以赶到的安心感。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公交车上的太阳太慵懒，晒得我整个人饶有闲暇的想了上述一大串可有可无的废话。最后的总结是，可能大概是因为我的家在重庆，梦在重庆，梦想也在重庆吧。

     我又眯着眼抬头看了看阳光，想起我年少时的一个梦想。

     去年过年前，一堆高中同学聚了一次。酒过三巡之后，高中的同桌举着杯问我，你还记得高中时的梦想吗。我愣了半晌，我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啊。

     仿佛那些意气风发的学着马丁路德金的语气对着朋友说“I Have A Dream”的场景；那些买着《萌芽》和新概念作文的日子；那些念叨着，这家杂志的编辑简直就是蠢货的吐槽；就好像散落在风里的小纸片，看得到，却怎么也再无法抓牢。

     毕竟，已经十年了啊！这个数字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法被轻易忽略，之于二十多岁的小青年，这就是大半个青春的年华。07年高中入学，到现在17年，那些同学们早就散落各地。

     学习，工作，结婚，生子。

     对于青春里曾一路前行的人们，可能很多人都和我一样。保持联系的不少，经常联系的不多，有些给你留下过深刻印痕的人更是可能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海。我奶奶生前是个很信佛的人，佛家讲究缘法，大家各有各自的缘分，你有你的生活，而我只能陪你到这。

     回正题。我们说说梦想。

     我有一个梦想，梦想在我四十岁的时候，可以拥有一家自己的咖啡馆。忙的时候，我可以围上围裙，帮忙在咖啡上雕花；闲的时候，就会坐在进门第二张桌子上，写着自己的小故事。咖啡馆要有大大的落地窗，那样在晴天的时候，客人可以边喝着咖啡，边感受阳光从玻璃流淌到桌上对着她微笑；在雨天的时候，在店里躲雨的人们，可以驻足看一眼雨丝倾泻而下，带来天空的味道。咖啡馆要有一排很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我喜欢的书，桌子是从泸沽湖订制的，装潢的每一部分，都要我自己亲自参与。

     很多很多关于这个，只存在于我青春的想象中的咖啡馆的细节，我现在还历历在目。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说我有一个梦想，而非我曾经有一个梦想的缘故，概因我现在依旧保持着这个单纯的小梦想。

     但是，生活往往有但是。

     从小被老师训过话的你我都知道，不管老师怎么的夸奖你，是你爱学习、还是你有礼貌、或者你很聪明，在老师说但是这两个字之后，之前所有的内容就已经通通作废了。生活中同样如此。

     总之，我失去了我的咖啡馆，虽然它好像从未存在过。

     和理想不同，梦想之所以为梦想，是因为那是心的烙印。如果心变了，人变了，那它也不再是梦想了。就像我现在就算能在四十岁开一家咖啡店，那也不再是我想象中的那一家，我也不会是自己那时候想象的四十岁的我。

     高中时候，除了咖啡馆的梦想之外，我还有个当编辑的理想。原因很简单，做评委当然比做参赛选手来得要轻松。然而不幸文理分科我选了理，大学更是修了一个讲究细致缜密的工科类专业。锱铢必较的计算从来容易磨灭文字的灵性，因为理工类的客观性和文学浪漫的色彩往往不搭边。

     所以我才会很羡慕那种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然后一直努力的人。我有一个朋友，211学校研究生毕业，在某学校做行政工作，照理来说应该很轻松。但是她偏偏喜欢乐器演奏，所以她的空闲时间全都奉献给了自己的爱好，她有着自己的小乐团，挣着充满幸福感的外快。可能有人会认为她穷折腾，但是我知道，当你喜欢一件事，并为此付出努力的时候，哪怕再辛苦你也会觉得值得。

     而我，一直把自己的专业视作一种谋生技能，而非爱好。所以我才会羡慕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把爱好变成职业，哪怕那只是一个兼职。

     好像绕得又有点远了。

     在《W先生的自言自语（一）》里面我已经说过，每个人在自己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各种经历，都会变成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

     所以，这个高中记忆里的咖啡馆成为了我人生的一段经历，在成都工作生活的这两年同样化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前天在整理杂物的时候，顺手翻了翻我往返两地的动车票。然后在微博上面和朋友信手编了一段“我的车票，留到现在都完全，却变成我生命里的小遗憾，时光荏苒，沧桑岁月都倒转，也只是我人生的中途站”。

     我们常常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时恍然不觉，但是过后往回看，才知道那是一个一个的拐点，你或是我，都因此而不同。不管是当初毕业时候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还是现在他乡繁华不及归家的平淡，都是一种选择和一种自己的生活方式吧。有时候想想，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真无悔，那该是多无趣的事啊！

     所以，那些不圆满的，可能也是另一种圆满。

     我还记得奶奶说，佛家讲究源法，同样讲究修行。人生不易，生活也是一场修行，望你我好生修持。

     敲完最后一行字，拉开窗帘看了看，转眼又是一个春天。

     一个大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