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一个寻常的下午,我蹲在路边一个人玩着,头顶上哗哗响的树叶将午后太阳的余晖在地上写成飞扬飘逸的狂草,天地像个西方的大盘子一样合拢着,这种盘子我只在电视上见过,侍者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端来大盘子,盘盖一开,一只烤乳猪卧在那里……我习惯于一个人静静地蹲着,把地上的树枝小石头摆弄出各种造型,必要时还会在地上修建一些工事,在我自己的世界里赋予他们生命,让他们各司其职,上演厮杀的好戏。
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我是主宰,掌握着一切。可这时偏偏有个圆滚滚的东西无视我的权力,闯入了我的世界,滚到了我的面前。
我仔细端详着这个不速之客,发现我认识“它”,“它”本属于皮衣男。皮衣男一年四季都穿着皮衣,双手插到兜里,是我认识为数不多的几个最酷的人之一。这东西盯着我,我不知道它要向我说什么,就一直等着它开口。在这寂静地等待中路边几个下棋的老头偏要破坏这份宁和,冲我大喊大叫。我不喜欢这几个老头,两人下棋,一群人在后面支招,并且把不让悔棋看作是极其无耻的行为。我准备无视他们,却被一个冲过来的老头一把提走了,临走时我再重新看了那个圆滚滚一眼,它始终没有开口,目送我离开。
在零几年时,能有一台摩托车是很拉风的事情,皮衣男在拉风的事情里是从来不甘落后的。我记得他常在马路边蹲着,但不同于我,他会向下棋老头一一介绍过往的每一辆摩托车,并且表示自己买摩托的钱快要筹齐了。老头们大多时间都在批判不让悔棋的小人,不搭理他,但皮衣男总是乐此不疲。
在那个下午,皮衣男终于买回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红色铃木125摩托车。他满面红光,气势昂扬地在老头们的面前跨上摩托车,就像古代的将军在三军前跨上自己的汗血宝马,准备出征一样。他在马路上风驰电掣,将一切甩在了身后,他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地骑着,乐此不疲。一辆对向驶来的大卡车在会车时,卡车后尾突出的三角铁将皮衣男的脑袋给削了下来,后来听说皮衣男没了脑袋,依然扶住摩托车开出了一百多米,直到摔进路边的小沟里。
我想那个圆滚滚要是开口说话的话,一定会向我描述这飞一般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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