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惊失色,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
他用力揉动眼睛,四面观察,没错,他此刻正是站在坟沟上,昨晚与他平卧而躺的正是一座坟,坟上长满了参差不齐的野草,看样子,已经很久没被人清理了。
坟沟上的杂草比坟头上的草更长,这可能就是他昨晚睡得安稳的原因,因为草长得满长得长,才有一种舒适柔软的感觉。
他再次确认,拍了拍自己脑袋,又掐了掐自己大腿,再将眼睛使劲瞪开,千真万确,他身在山中,脚边倚着一座坟。
确认无误,他又一次检查自己的身体和包袱。甩了甩两臂,压了压胸口,又将手臂别到身后将包袱的肩带调整到胸前来,再摸摸里面的东西,份量没变。坟沟里的几个铜板在晨曦的微光发出亮闪闪的光芒。他弯腰将铜板捡起来,别到自己腰间的钱袋里,钱袋是满的,没有任何变动。
他没有被打劫,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带着疑团和惊魂未定,他决定赶紧离开此地。
下山的时候,他想起了昨晚做的一个梦,梦里没有场景,没有人物,只隐约听到一个老妇的声音,那声音只说了简短的几句话:西滩不要走,菜油莫洗头,堂前白皮狗,转身尖嘴猴。
他极力回忆昨晚与老妇人相逢的局面,想必自己毫发无损,又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梦,应该就是好心的老妇带给他的忠告吧。
在接近山脚的时候,他找到了自己的板车,把它拉出来,一起拖到山下。
因为有了这样诡异的经历,他此刻已无心再继续经营他的生意,只想先回家一趟,跟妻儿团聚数日,生计的事再从长计议。
他归心似箭踏上回乡之路,因为出行不便,到达西滩码头的时候,他将板车贱价卖了出去,只要盘缠足,回乡也有颜面面对妻儿。
从西滩码头乘船回乡,是最近的水路,他刚向船主付了船票,突然想起昨晚那个梦,老妇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西滩莫要走”。
他预感到这确实是一条忠告,刚踏上船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他跟船家道明自己昨晚的经历,警示他西滩可能有危险,但船家是生意人,此刻已有乘客陆续上了他的船,说什么也不愿意终止这趟行程,但愿意将票钱退还给他。
船老板不听劝告,他也无计可施,当下重要的是,先保护自己,再寻一条别的出路。
另寻了别的船家,倒是还有别的水路可走,但路途稍远,且价格更贵一筹,为保险起见,他选择了更远的水路,总之,只要避开西滩即可。
船行一日,终于靠岸,上岸即听到噩耗,西滩之滩在一夜之间,全沉没了,所有经过西滩的船只,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一听到这消息,他惊厥不已,想到自己果然大难不死,原来是老天相助。在码头,他向着上天鞠了三个躬,跪下来,连拜三拜,感谢老天爷对自己的眷待。
再继续向前行不多远,就是家乡之源,想到很快妻儿就能触手可及,禁不住心中悲喜交集。悲的是,那么多条生命一夜之间,全都殒落,而自己却“事不关己”,如果当时他态度解决一点,向乘客和船家极力解释西滩之路的危险性,或许这些无辜者还能幸免于难。但事已到此,谁也没有回天之术,这或许都是上天的安排。喜的是,毕竟自己还活土着,幸得一条薄命,与亲人团聚,这也许是自己前世积了德,否则如何能遇上良心之鬼,从而助自己逃过夺命之劫呢?
活着就好,活着才有希望,他悲哀地想着,思想恍惚。
他忍着悲伤,带着希望,一路快走,很快到达了自家门口。隔着门窗就大喊孩子名字,妻儿都在,孩子还如出行前一般可爱,他蹒跚跑过来,奶声奶气叫爹爹,妻子也走出来,但似乎不见昔日的热情与迫不及待。
他不能责备什么,料想是生活艰难,带孩子的日子也辛苦,很体贴地挽了妻子胳膊,另一只手抱起孩子走向屋里,
小别新婚,他自是有说不完的经历和故事想对妻子诉说,但妻子似乎总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客套地附和着他的话,却并不提一句自己的观点。
他也没有多想,以为妻子只是像个孩童一般,离别太久,一人带孩子心里觉得憋屈,晚上安慰一番幸许就好了。晚饭后,便急于上床就寝。
但越是急躁,越是毛手毛脚,结果在洗盥过程中,手肘碰上了台面上的菜油灯,菜油灯拌倒后,火熄灭了,油也洒了些许在他头上。
心中升起一丝不悦,妻子倒也聪慧,迅速将油灯扶起,重新点燃,他正欲换水来洗个头,但在解开自己发髻的那一刻,陡然想起梦中老妇人讲的第二句话:“菜油莫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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