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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一日千里,夏雪离开单位达四年之久,再重新踏入社会,基本两眼一抹黑,医疗单位去不了,只能开启四处打工模式。
起先住在母亲家里,这样既节省了租房的费用 ,又方便照顾母亲。
后来,夏雷的女朋友常来家里,言语神色之间,对她颇有嫌弃和鄙薄,被人抛弃又无家可归的女人,能指望别人给予什么好脸色?善良又敏感的夏雪为了避免讨人嫌,在老式筒子楼租了一间单人宿舍。
夏雪每天打工十多个小时,收入不高,除去房租费,加上给母亲治病,还要给儿子买玩具和衣服,每月收入所剩无几,她恨不得一分钱摔成八瓣用。
离异的女人很难,居无定所的女人很难,离异又颠沛的女人难上加难。
打工的女人很苦,省吃俭用的女人很苦,四处打工又捉襟见肘的女人,苦上加苦。
这些苦和难,她没觉得多煎熬,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贾家不让她见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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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从生下来的那天起,就跟她须臾不可分开,儿子成为她心尖尖肉。
离婚时,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带走儿子,但贾家死活不肯松手 。
彼此拉锯争夺了半年,她只好松手,一方面她的力量远远不及贾军,另一方面,贾军能给予孩子稳定的生活,避免跟着她吃风霜之苦。
然而,她作过一百种打算,没有料到的一种,就是贾家龌龊到阻断他们母子见面,想把她从孩子的脑海里彻底抹去。
曾几何时,贾军对他总是低眉顺眼,投其所好,现如今,贾军财大气粗,连开三家火锅粉店,根本不拿正眼瞧她。
贾军置换了原来的拆迁房,搬到了高档小区。
一天早上 ,她抱着一堆衣服和童话书,眼巴巴地在贾军家小区门口等了两个小时,贾军才揉着眼睛走出来,不等他靠近,他脚边的狗先先行蹿上前,直往她身上扑,吓得她屁滚尿流,贾军不但没有呵斥狗,反而哈哈大笑。
惊魂未定的夏雪,气得破口大骂,那贾军居然嚣张地叫她滚,并且语带讥讽地说她不如他的狗值钱。
口笨舌拙的夏雪瞠目结舌,她有限的认知无法想象,金钱何以有此巨大的魔力,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把一个人变得面目皆非,甚至完全换了一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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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惊又怕还生气,加上对儿子的思念,夏雪变得神思恍惚,常常失眠,焦虑不安,嘴里不断发出祥林嫂式的唠叨,工作也三不五时地出错,她被辞退了。
这下倒好,没有工作的羁绊,她守株待兔一样蹲在幼儿园门口,只要看见儿子出来,她就疯子一样地扑上前。
贾家人撕扯她,儿子也吓得哇哇大哭,一个劲地往后躲,保安冲过来准备报 JING。
贾军打电话给夏雷,叫他把疯女人带回家,再纠缠就要他一家人好看。
夏雷把她拖回出租屋后,闷声不吭,转身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夏雷女朋友踢开她的门,对着她大吵大喊。
夏雷气冲冲地跑去贾军的火锅店,桌子没掀掉两张,反被贾军打得满脸是血。
在他们婚姻期间,夏雷因为贾军跟女人鬼混,就找他打过架,后来贾军搭上年轻漂亮的女子要跟夏雪离婚,夏雷又几次跟贾军动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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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单力薄的夏雷,根本不是五大三粗贾军的对手,每次都是自讨苦吃,被贾军打得鼻青脸肿。
夏雷常常自责,他以为,当初如果不是他推波助澜,心高气傲的姐姐断然不会嫁给老大粗的贾军,也就不会落到凄凉孤单的境况。
所以,他要替夏家人出头,要狠狠地教训贾军,让他有所收敛,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就不能争口气好好过日子?你再这样疯疯癫癫下去,迟早会害死夏雷。”年轻女子撂下狠话,摔门而去。
夏雪木雕一样,动弹不得。
平时沉默寡言的夏雷,居然有这么重的心思,为了帮她,跟人单打独斗,流血流泪,伤筋动骨,却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把苦楚埋在心底。
想到这儿,夏雪的心一阵疼似一阵,眼泪夺眶而出。
自小到大,夏雷像个跟屁虫,与她形影不离。
夏雷八岁那年,掉进河里,大他三岁的夏雪不由分说跳了下去,全然不顾自己不会游水,幸亏,大人抢救及时,姐弟俩个才转危为安,自此,姐弟更加情深。
现如今,夏雷对他一如既往地好,甚至愿意为她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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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如何对待弟弟的呢?
她沉浸在一己的情绪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会给弟弟带来麻烦,成为他的累赘。
家没了,老公抛弃她了,儿子认不得她了,她对不起父母,又只会给弟弟带来伤痛,岂不是一无所能的废物?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价值?
她一遍又一遍地否定自己,打击自己。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整天整天地胡思乱想,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她感觉自己成了孤魂野鬼,无所依傍。
六一儿童节那天,她提溜着一大包礼物 ,一大早等在幼儿园门口,直到九点钟,保安才告诉她,小朋友参加校外活动去了。
贾军已拉黑她的号码,她就跑到贾家所在的小区,盯着门口的车辆,一辆接一辆,来来去去,她一刻不敢离开。
直到下午五点,贾军的车子才从外面缓缓地驶过来,她冲上前,死死地抓住车身侧灯,要求见儿子一面。
贾军走不脱,摇下窗玻璃,她赶忙把礼包塞进车窗,后座的儿子随即从车窗扔下她的包裹,并且大喊一声,“疯婆子,谁要你的臭东西!”
她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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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来,没有喝一口水,没有吃一粒米,满心希望化为尘土,她拖着沉重的双腿,漫无目的地游荡。
当天晚上,她生无可恋,义无反顾地吃下半瓶安眠药。
幸亏弟弟来找她有事,抱着她去了医院,及时救回她一命。
母亲趴在她床边,哭得肝肠寸断。
为了母亲,她必须苟延残喘。
出院后,她继续四处打零工,表面上平静如初,殊不知,她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她成了行尸走肉。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夏雷因为失恋,愁肠百结,借酒浇愁,又刚好得知贾军在酒店大宴宾客,于是守在门外,借着酒劲捅死了贾军。
母亲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一边抽抽噎噎地哭,要她无论如何想办法帮助小雷。
这隆冬的深夜,这狂风暴雨的夜晚,夏雪不知道在寒冷的地上跪了多长时间,脸上的泪痕也已风干,浑身寒凉彻骨如置冰窖。
但是,她的头脑从来没有过这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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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弟弟的今日,某种程度是她一手造成。
她的萎靡不振,她的消沉抑郁,她的自暴自弃,她的生不如死,在在都对弟弟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弟弟虽然年近30,但心智还不成熟,母亲和弟弟的日子过得一团糟,她能推得了干系?
即便弟弟不是因为她而犯下大错,她也得拼尽全力地救弟弟。
倘若她再躺倒不起,不但弟弟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的母亲也生死难料。
自怨自艾,愁眉苦脸,于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当她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的时候,仿佛死过一回,再次重生,那次吃安眠药,不过是肉体被救活,这次才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天色大亮,她认真地洗漱一番,换上一身得体大方的衣服,然后买来丰盛的早餐。
吃不下,也要强行往下咽,接下来会有一场场硬仗要打,没有精力不行。
她得去吊唁贾军,可以预见的是,贾家人不把她撕成肉片不会罢休。
即便如此,她也无所畏惧,她得跪下来求贾家饶恕弟弟,哪怕膝盖跪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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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首先去找贾军的表哥,就是当初帮助贾军上门说媒的那门亲戚。
他非常诧异,“你一大早瞎说什么呀?我昨晚跟他在一起摔扑克直到天亮呢。”
夏雪瞠目结舌,半晌,掉过头狂奔起来。
辖区派出所内,警员告诉她,夏雷原本目标是贾军,因为他喝得醉意熏熏,对方又穿得严严实实,黯淡的灯光下,夏雷戳错了人。
夏雪谢过警CHA,即刻就往医院里赶。
谢天谢地,伤者已从ICU出来,转入普通病房。
夏雪磕头如捣蒜,向人家赔罪。
开始,伤者家属非常排斥她,后来的一个月,见她不离左右地照顾病人,帮病人倒屎倒尿,脏活累活不退后,还主动倾其所有地拿钱出来,他们内心的恨慢慢消解。
夏雪又主动提出赔偿,期望以最大的诚意获得他们的原谅。
伤者家属通过侧面,了解到夏雪家的真实情况,最终达成最大程度的谅解协议。
夏雪以父母的房子为抵押,给伤者家属打了欠条,并和母亲同时按下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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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夏雪,没有精力伤悲,没有时间哭泣,她要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用来打工挣钱。
老房子要保住,欠病人家的钱要还,还要等夏雷出狱后,帮助他娶亲生子,还要给母亲治病 , 她恨不能一天得有48小时72小时,也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一个人当几个人用。
她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睡眠却越来越好,过去的萎靡一扫而空,肩上担子越重,人反而越有精神。
忙碌之余,她还在学习技术,准备将来开店,她不想一辈子给人打工,当然这个梦想还很遥远。
提到梦想两个字,她吓了一跳,曾随时想结束性命的人,也有梦想照亮生活?
没错,她每天都在为梦想添砖加瓦。
至于儿子,她想等她有了自信和从容,她会运用法律的武器 ,争取儿子的合法权益。
当务之急,她要做个正常的女人,然后通过努力让自己闪闪发亮。
这个世界上,谁不曾一边被生活的鞭子抽得晕头转向,一边含着眼泪奔跑?
既然没有人给你伞,你自己必须成为那片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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