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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十四:公孙丑(下四)

《孟子》十四:公孙丑(下四)

作者: 抱朴斋 | 来源:发表于2019-03-31 07:30 被阅读0次

    [原文]

       孟子致为臣而归。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cháo)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他日,王谓时子曰:“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jīn)式。子盍(hé)为我言之?”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

      孟子曰:“然。夫时子恶(wū)知其不可也?如使予(yú)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己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lǒng)断焉。’古之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wǎng)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

      孟子去齐,宿(sù)于昼。有欲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应,隐几(jī)而卧。客不悦曰:“弟子齐(zhāi)宿而后敢言,夫子卧而不听,请勿复敢见矣。”

      曰:“坐!我明语(yù)子。昔者鲁缪(mù)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子为长(zhǎng)者虑,而不及子思,子绝长者乎?长者绝子乎?”

      孟子去齐。尹士语(yù)人曰:“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武,则是不明也;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泽也。千里而见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后出昼,是何濡(rú)滞也?士则兹不悦。”高子以告。

      曰:“夫尹士恶(wū)知予哉?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昼,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庶几(jī)改之。王如改诸,则必反予。夫出昼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予虽然,岂舍王哉?王由足用为善。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谏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xìng)然见于其面。去则穷日之力而后宿哉?”

      尹士闻之曰:“士诚小人也。”

      孟子去齐。充虞(yú)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yù)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曰:“彼一时,此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

      孟子去齐,居休。公孙丑问曰:“仕(shì)而不受禄,古之道乎?”

      曰:“非也。于崇(chóng),吾得见王。退而有去志,不欲变,故不受也。继而有师命,不可以请。久于齐,非我志也。”

    [译文]

      孟子辞去齐国的官职准备回乡。齐王专门去看孟子,说:‘从前希望见到您而不可能;后来终于得以在一起共事,我感到很高兴;现在您又将抛弃我而归去了,不知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够相见?”孟子回答说:“我不敢请求罢了,这本来就是我的愿望。”

      过了几天,齐王对臣下时子说:‘我想在都城中拨一所房子给孟子,再用万钟粮食供养他的学生,使我们的官吏和人民都有所效法。您何不替我向孟子谈谈呢?”时子便托陈子把这话转告给孟子。陈子也就把时子的话告诉了孟子。

      孟子说:“嗯,那时子哪里知道这事做不得呢?如果我是贪图财富的人,辞去十万钟傣禄的官不做却去接受一万钟的赏赐,这难道是想要更富吗?季孙曾经说过:‘子叔疑真奇怪!自己要做官,别人不重用,也就算了嘛,却又让自己的子弟去做卿大夫。谁不想做官发财呢?可他却想在做官发财中搞垄断。’ 这正如古代的市场交易,本来不过是以有换无,有关的部门进行管理。但却有那么一个卑鄙的汉子,一定要找一个独立的高地登上去,左边望望,右边望望,恨不得把全市场的赚头都由他一人捞去。别人都觉得这人卑鄙,因此向他征税。征收商业税也就从这个卑鄙的汉子开始了。”

      孟子离开齐国,在昼邑歇宿。有个想替齐王挽留孟子的人来看孟子,严肃地端坐着与孟子谈话,孟子不理睬他,靠着几案睡觉。客人很不高兴地说:“我是先一天斋戒沭浴后才敢跟您说话,先生睡卧而不听,今后再也不敢请求见您了。”(说完,起身要走)

      孟子说:“坐下来!我明白地告诉你。从前鲁缪公,要是没有令人在子思身边侍候致意,就不能使子思安心留下;泄柳、申详,要是没有贤人在鲁缪公身边(谏言),就不能使他们在鲁国安身。你替我这个长辈着想,却想不到(鲁缪公怎样地对待)子思;(光劝我留下而不去劝齐王改变态度),这是你跟我这个长辈搞僵了呢,还是我这个长辈跟你搞僵了呢?”

      孟子离开齐国,有个叫尹士的人就对别人说:“不能识别齐王是不可以成为商汤王和周武王,就是不明白世事;如果能识别其不可以,但是又来了,那就是想要求取国君的恩惠。行走了千里路来见齐王,得不到赏识所以又走了,在昼地住宿了三天才走,是何等的想长期滞留在齐国,我最不高兴的就是这种人。”高子把这个话告诉了孟子。

      孟子说:“那个尹士怎么能知道我呢?不远千里来见齐王,是我的愿望!不得赏识而离开,怎么能是我希望的呢?我是无可奈何呀。我住了三天才离开昼地,在我心里仍觉得快了,就是希望齐王能改变。齐王如果改变,那就会反过来找我。而我离开昼地,齐王没有来追赶我,我这才产生了很多回家的感想。我虽然这样做,怎么是舍去齐王呢?这是齐王遵照足用为善的原则,齐王如果使用我,我怎么会只是让齐国的人民能安居乐业?全天下的人民都可以安居乐业了。就是希望齐王能改变,我才每天盼望着。我难道象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小人吗?向国君进谏言而不被接受,就发怒,怨恨失意的神色露在脸上,离开时就要拚命尽力后才住宿吗?”

      尹士听说孟子这番话后,说:“我才是一个小人呀!”

      孟子离开齐国,充虞在路上问道:“老师似乎有不快乐的样子。可是以前我曾听老师您讲过:‘君子不抱怨上天,不责怪别人。”’

      孟子说:“那是一个时候,现在又是一个时候。从历史上来看,每五百年就会有一位圣贤君主兴起,其中必定还有名望很高的辅佐者。从周武王以来,到现在已经七百多年了。从年数来看,已经超过了五百年;从时势来考察,也正应该是时候了。大概老天不想使天下太平了吧,如果想使天下太平,在当今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呢?我为什么不快乐呢?”

      孟子离开齐国,住在休地。公孙丑问他:“做官而不接受俸禄,是古时候的道理吗?”

      孟子说:“不是,在崇地的时候我见到齐王(奉行霸道而不打算改变他自己去实行王道),退下来时我就有离开齐国的想法了,我不想改变这种想法,所以就不接受俸禄。后来发生了战争,不能够申请离开。因此,长期留在齐国,不是我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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