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如何判的？”这日，姜妙见李立得了闲，忙跑过去打听。
李立叹了口气道：“段大小姐的丫鬟彩蝶承认是她毒杀了杨涵，原因是不忍她主子再受欺辱。前几日段家已经把段大小姐接回去了。”
“这怎么可能！段大小姐当日都认罪了啊！”姜妙惊得双目圆瞪。
“大户人家让仆婢为主子顶罪的事儿多了。”李立道。
“唉。”姜妙发出一声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叹息。
李立见她神色不豫，转移话题问道：“阿妙，那日在香满楼你是如何发现段家大小姐有问题的？”
“她有洁癖，这一点从她擦拭桌子和让丫鬟清洗了三遍碗筷可以看出来，但段二小姐发现菜里有虫子之后要走，她竟会阻拦，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她的双手一直在绞着帕子，这是紧张的表现。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淡淡的药草香味儿，和我爹身上的一样，说明她经常摆弄药草，这就将她和麦仙翁联系起来了。”
李立竖起了大拇指，赞道：“真是太棒了！”
“阿立啊，快别赞了，没看她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么？”姜淮对李立摇头摆手道。说完，转向姜妙，训道：“简直是不知所谓！你个惹事精，你以为段家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
“段家怎么了？”姜妙不以为然道。
“段家虽是商户人家，却不是普通的商户，是皇商，和好些官宦世家都有姻亲关系。段家若是因为这事儿要报复你，那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姜淮肃目道。
“抱歉，是我思虑不周，当时应该阻止阿妙推案的。”李立面露愧色，对姜淮道。
姜妙见父亲和李立都脸色严峻，心里也略微有些紧张，小脸皱成一团，道：“不会吧？都过了好些天了，没见段家报复啊。”
“杨家死了个儿子，正和段家闹呢，段家现在没工夫搭理你。待事情平息了，说不定就会回过头来对付你。”姜淮道。
“那……那怎么办？”姜妙终于有些害怕了。
“现在知道怕了？先前不是挺神气么。”姜淮没好气道。
“阿妙，你最近别逢人就说香满楼推案的事儿，也别跟着你爹来衙门验尸了，就在家待着吧，等风头过了再说。”李立道。
“哦，好吧。”姜妙虽然不情愿，但小命要紧，也只得如此。
姜妙在家一待，就待到了六月。除了偶尔帮着自家老爹整理碎骨、分理药草，大部分时候都窝在房间里，闲得发慌，最渴望见到的是邻居兼好友邹大头，盼望邹大头能来讲讲学堂里的趣事，或者教他些五行八卦。
可惜，姜妙没有如愿。邹大头没来，倒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万里晴空转眼便阴云密布，一阵并不凉爽的夏风不紧不慢地穿行于屋舍间，雨珠儿如土财主家的铜钱一般毫不吝惜地滚动弹跳，肆无忌惮地敲打着破败不堪的屋檐和弱不禁风的老树。
到了夜里，雨势渐大，乱风忽起，一个黑衣男子跌跌撞撞拐入羊肠一般狭窄逼仄的祥云巷。行至姜家门前时，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斑驳的木门旁，不省人事。
姜淮白日里去蔡新县验尸了，被大雨所阻，夜里没有归家。姜妙独自在家，睡得不踏实。她无感敏锐，捕捉到门口的声响，以为是父亲连夜赶回家了，忙胡乱披了衣裳跑到门口，试探着喊了声“爹”。
没有人回答，可她分明听到了声响。姜妙默默给自己壮了壮胆，伸手去拉木门。才拉开一个小缝，那破得快要散架的木门就被什么东西抵住，吱吱呀呀地迅速敞开。姜妙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那抵住木门的，是一个人！
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姜妙一惊，竟是个死人！
只惊讶了一瞬，姜妙便开始兴奋不已。她处理最多的是白骨，遇到了新鲜尸体也是父亲验尸，她在旁协助，这可是她头一遭得到一具新得不能再新的尸体，她可以好好摸索研究一番了！
她洗净了手，去父亲房间里寻到了他备用的验尸工具，兴冲冲地将那具新鲜尸体拖进堂屋，褪下尸身上湿漉漉的黑色头罩和黑衣。那头罩能将整个头部遮住，只在双眼处挖了两个洞，看起来像传说中打家劫舍的匪徒所用来掩人耳目的装束。
撇撇嘴，姜妙自言自语道：“你这作恶多端的家伙，死后落到我手里，也算是你的造化。本姑娘一定会完完整整地把你的五脏六腑取出来，之后再把你做成一个完美的骨架子，话说我早就想要一副骨架了呢……”
摘下面罩后，尸体原本的面目显露。姜妙定睛一瞧，觉得有些面熟。又见那尸体头部一根发丝也无，突然想起这人是三个月前在香满楼偶遇、名叫元夕的年轻僧人。他为何会一副劫匪的打扮？又为何在雨夜死在自家门口？
无数谜团在姜妙的小脑袋里翻涌，让她更为兴奋，兴致勃勃地想要探究僧人元夕的死因。掀开他的黑衣，姜妙看到他胸前被利器划了五、六道口子，伤处狰狞可怖，看着甚为骇人。用力翻过他的身体，只见他后背上也满是横七竖八的伤痕。
看来，他大约是失血过多而死了……
姜妙深吸一口气，从备用工具箱中取出一把薄刃长柄刀，准备开膛破肚。找准了下刀的位置，正欲动手，姜妙却捕捉到”尸体“的右手动了一下。
晃了晃小脑袋，姜妙暂且放下刀，探了探元夕的鼻息。方才生息全无的死人，竟又有了鼻息！那么刚刚应该只是闭过气去了。姜妙想着，将刀放回工具箱中，失望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盼来一具新鲜尸体，结果却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僧人，自个儿又把人拖进家里，总不能再把人扔出去吧。姜妙自认倒霉，将元夕连拖带拉拽到客房的卧榻上，除了他的湿衣，从父亲房中的药箱里取了止血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患处。
忙了一整晚，姜妙呵欠连连，胡乱擦了把脸就倒在榻上补觉去了。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醒来，肚子饿得直叫唤，只得不情不愿摸去厨房煮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