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虽然我挺恨沈秋萍,但有一点我还是得感谢她,感谢她给了我一副好皮囊。
刚上大学时,我就收到过粉红色的情书,但我连打都没打开,就随手丢进了垃圾箱。
还有人跑到我的宿舍楼下表白,被我躲着不愿意见人。
其实,不是我不想谈恋爱,可我清楚自身的条件,我不配啊。
他们看到的仅仅是我的外表,可他们不知道外表是可以骗人的吗?
空有一副好皮囊,可我没有有趣的灵魂,在那下面是被伤害是被轻贱的灵魂,我怎么可能去面对任何一个纯洁的男生发出内心的笑,我笑不出来啊。
他们向往的是浪漫,我需要的是钱钱钱,一分钱都得掰成三半,我浪漫地起么?
渐渐的,想要接触我的男生不敢再靠近我,我被他们冠以冰山的称号。
周围少了那些嘈杂之后,我开始一门心思赚钱。
在离学校大约两三站公交路线的一家酒吧,我在那里打工,每天晚上七点到十一点。
这是我跟老板事先就商量好的,过了十二点我进不去校园,而我第二天还要上学,也不能熬得太晚。
估计老板是看在了我的这张脸的份上,所以能够这么爽快的答应,而且薪水并不比别人低。
每天放学在学校食堂吃了饭之后,我就步行到酒吧,晚上十一点换了衣服又步行回学校。
那时我都佩服我的胆子还真大,十一点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有时还会遇到三三两两打着哨声从我身边疾驰而过的机车。
三站,其实说起来不算远,去上班时天还没黑,没什么感觉半个小时就走到了。下了班顶着满头的星星,就觉得三公里的路怎么这么长,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我舍不得打车,只好自己给自己壮胆,哼歌,还不敢大声,自己能听到就行。
一路上,昏黄的路灯把我的身影拖得好长好长,没有人知道我的孤寂和胆怯,只有星星不停地眨呀眨。
只要看到校门,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就松懈了,我就特别庆幸这一天平平安安地度过了。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老话说,常走夜路必撞鬼。
那天已经是期末考试前夕,白天复习功课,晚上上班,我已经很疲劳了。
下班后,又是神经紧绷,我就感觉特别的累,精神状态不是特别的好,总是恍恍惚惚的,步伐也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
本来转过一个弯,我就可以看到校门了,可这时,一个骑着机车的男子摇摇晃晃地朝我冲过来。
一看就是喝大了,好好的直线不走,非得呈S形曲线往马路牙子上撞。
等我缓过神来时,已经避让不及了。
我跌坐在地,揉着被剐蹭的小腿,正寻思怎么质问他,可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他噼里啪啦一顿训,还是用的英文。
我靠,这外国人也太不讲理了吧。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我没想破坏中外友好关系,只能自认倒霉,从地上爬起来准备拍拍灰尘走人。
结果,这位大哥趴在地上却拽住了我的脚脖子,嘴里嘟囔着:“别走,别走。”
我靠,感情会中文啊。
我扯了扯脚,好家伙,还被他拽得挺紧。
该不会是大晚上遇上个碰瓷的吧?
虽然他戴的头盔挡住了他的面容,但从他的衣着和倒在地上的摩托车来看,应该不是个差钱的主啊。
我不想惹是生非,迅速做出反应,先细声细气地哄骗:“你先松手,我不走。”
他趴着没动。
我蹲下身,拉着他的手腕,继续柔声哄骗:“你弄疼我了,先松手,我送你回家。”
他好像有了些松动,我趁机抽出脚,跑出来两三米远,回头看,他还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样。
深黑色的天幕没有星星,阴沉沉的,今晚有雪,早上的天气预报说的。
这个人再这样下去,估计会被冻死。
我还是动了隐恻之心,拨通了报警电话。
因为夜路遇鬼,搞得我神经高度紧张,再加上考试,就跟酒吧老板请了几天假专心复习功课。
一周后,我才又去上班。
给吧台跟前的客人递上一杯龙舌兰之后,我开始调天使之吻。
我不是专业的调酒师,只是觉得调酒师上下抖动的手很帅,就从收银员过渡到了调酒师。
老板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要我出现在吧台里就可以了。
不过讲真,这个调酒真不好学,就拿那些七七八八的酒来说,名字都记不住,更遑论乱七八糟一堆东西调出这么一小杯酒了。
有些时候客人还很会描述,什么给我做杯初恋的味道,或者我要杯符合我心情的,这都什么刁钻的要求啊,我怎么知道你初恋是什么味道,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啊,我特么跟你很熟吗?
调酒师小哥经常取笑我,你一出手,绝对是黑暗料理,你那不用品,直接要命。
还好,调侃归调侃,他时常会帮我做一些复杂的调酒,简单的就会让我直接上手。
今夜,不知什么风把老板吹来了。
平时很少见到他,我们有什么事都是跟经理报告,再由经理汇报给老板。
就像我的面试都是经理面的,然后经理再把资料递交,最后经过老板审批通过。
我来这里有两个月了,第一次看见他的尊容。还是调酒师小哥在我耳边念叨,阮芃快看,老板来了。
吼吼,老板大驾光临,需要我们出去迎驾吗?
03
调酒师小哥翻我白眼的同时,又不忘扯出最灿烂的笑容,“老板,您来了,还是老规矩?”
我正惊叹他变脸的神速,却见一身机车服的男人把头盔随手摆在吧台上,落座在吧椅上,然后侧身看向酒吧深处。
目测他个子很高,一身黑色的机车服包裹着他劲瘦的身躯,露在外面的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倚在桌上的手指修长,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眼睛狭长黝黑,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绯红,下巴刚毅,胡子刮得很干净,可以看出一圈的鸦青。
不是那种奶狗,侧颜看上去都很man。
“发什么愣?给老板递过去。”小哥轻声在我的耳边催促。
“哦,好。”我端过托盘两步走上前,把酒杯摆在他的面前,“老板,您请。”
老板的视线从卡座深处收回来,落在眼前的威士忌上。
手指骨节分明,拿起酒杯,轻抿一口,又放下,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好听的低音:“你就是阮芃?”
“啊?是。”我不知缘何竟有点慌乱,心想最近工作当中我也没犯啥事啊,怎么能让老板钦点我的名字呢?
“你快下班了?”他又喝了一口酒。
“啊?是。”我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可以换衣服了,我猜测着老板是什么脑结构,居然日理万机还能记住我一个小人物的工作时间。
“嗯,趁下班之前给我调一杯......”他稍稍偏头说道。
这是要考核我呀,我两只手握着,手心都沁出薄汗了。
我求助的眼神看向小哥,小哥秒懂,递给我一个安抚的眼神。
“小陈,不许帮忙。”老板眯着眼睛在我和小哥之间来回穿梭。
“是,老板。”小哥秒变乖乖仔。
我呼了一口气,尽管我也很想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顾虑没了,我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脑袋开始清醒,我努力地搜索着大脑里仅有的那点鸡毛蒜皮的知识,手底下开始把要用的酒倒在调酒壶里。
没一会儿,一杯调制好的酒摆在了老板的面前,我勾勾唇角,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老板看了看酒,又看了看我,眼里是质疑,“你确定?”
我的微笑恰到好处,发出“嗯哼”两个单音节。
最终,老板还是鼓起勇气喝了一口,眼见他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阮芃,你还真是好样的。”我判断不出他是夸我还是贬我。
“谢谢您的夸奖。”我就当他是在夸我,要生存只有脸皮够厚,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老板,没别的指示,我就下班了。”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再晚就进不去校门了。
老板好像特别无奈地挥了挥手,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据小哥第二天说,那杯酒老板再也没有动过第二口。
“可能喝不惯吧。”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小哥直接一个大白眼翻出了天际,“你确定你那酒不会断肠天涯?”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好好教我,才导致我学艺不精的。”我这个屎盆子扣得小哥差点口吐白沫。
他一手抚着胸口,一手颤抖地指着我,气喘地下气不接上气。
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别演了,再演下一个奥斯卡就是你了。”
不知老板抽了什么风,今晚他又大驾光临了,只是没坐在吧台,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品他那杯威士忌。
他那张桌是个单桌,隐在暗处,我们看不清他,他可以很好的看清吧台地动静。
不过时间一长,我就忘记了他的存在,跟小哥边调酒边耍嘴皮子。
小哥白白净净的,是个社会人,但身处酒吧这样的环境,还没有被彻底污染,所以他不经逗,一逗就爱脸红。
我喜欢给他讲一些网上看来的笑话,正经的带点颜色的都会讲给他听,稍微有点色彩的,他就会害羞,脸红到耳朵根了。
他常常气恼:“阮芃芃,你又撩我?”
“别,我就一学生,怎么会撩你?”我一本正经。
“那你干嘛要给我讲这些?”
“这是我看到的,才想分享给你的,你要不听,我给你讲点尊师重教勤俭养德还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我打趣他。
“行行行,我服了你了。”小哥说不过我。
其实,我并不是这样爱调侃的人,大多数时候我只是觉得生活已经够苦了,这世上连最亲的人都嫌弃,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悲的?苦中作乐,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罢了。
说句实话,在校园里除了上课就是看书,连跟同学交流的机会都很少,别人自认为我冷漠不愿意跟我接近,所以,每晚在吧台跟小哥聊天,可能是我一天当中最放松的时刻了。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