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先生和孙小姐(上)

   袁先生和孙小姐相识在一场婚礼上。

   袁先生是新郎的大学同学，孙小姐是新娘的表姐。

   彼时，袁先生大学刚刚毕业，女朋友跟他在一起三年，如今在外地读研究生。孙小姐毕业一年，也有一段稳定的恋情，俩人青梅竹马，男友长她四岁，适逢事业上升期，跟一个同样优秀的前辈在争大区经理，出差，加班，开会，飞来飞去，孙小姐都记不清他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没在家呆过两个小时了。

   孙小姐的男友出身不好，但是长相帅气，善于交流，能力手腕都一流，想取代孙小姐的年轻不年轻的姑娘比比皆是，孙小姐从来不担心。

   男朋友洁身自好出了名，给孙小姐买包包，买鞋子，买大捧大捧的玫瑰花，同孙小姐说：“你等我做了经理我就娶你。”“你等我拿下这个项目我们就出去休个假，玩儿一玩儿。”“你等我当上大区经理，我就有时间陪你了”。

   通通没有实现过，于是给孙小姐买更多的东西。

   孙小姐问他：“你这么拼命是为什么呢？”

   男朋友想也不想：“自然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

   孙小姐说：“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并不是我想要的呢。”

   男朋友摸摸孙小姐的头说：“别犯傻了。”

   孙小姐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袁先生和孙小姐有了彼此的微信，依旧没有什么交集，孙小姐依旧一个人买菜逛街看电影，袁先生下班了就跟女朋友没完没了的煲电话粥视频。

   有一天，袁先生的女朋友问袁先生：“你每天下班就没事做么？怎么整天跟我聊天啊”

   袁先生回：“呦，这就嫌我烦了啊，我想你啊。”

   女朋友说：“可是我看上班的同学都很忙，忙着加班，忙着想升职，你怎么不考虑这些？”

   袁先生收起嬉皮笑脸：“原来你是嫌我不努力了，行，那我这就去努力。”

   然后就挂了电话，女朋友没有再打过来。

   袁先生很烦躁，一个人跑去了小区外面的烧烤摊，要了几瓶啤酒，越喝越是烦躁。

   “老板，要十个羊肉串带走。”

   袁先生抬头，看到了孙小姐：“诶，好巧啊，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一个人啊？”

   孙小姐有些诧异：“啊，记得记得，好巧啊，嗯，我过来买点儿吃的，懒得做饭。”

   “怎么着，男朋友不陪你啊？”

   “嗯，他比较忙。”

   “呵，忙，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希望你们男人特别忙啊，赚很多钱，做什么大老板，给你们买这个买那个，倍儿有面儿。”

   “我倒希望他不要给我买那么多东西。”

   孙小姐的羊肉串好了，袁先生赶紧说：“碰上也是缘分，你也别回去了，一起坐着吃点儿吧。”

   孙小姐不好拒绝。

   袁先生说：“你可能觉得我挺厚脸皮的哈，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但是我刚毕业来到这边，没什么朋友，郁闷了想喝个酒都没人说说话，你就当做回好人。”

   孙小姐反倒不好意思了。

   袁先生话多，天南地北的扯，孙小姐偶尔应一句，两个人聊到十点的时候，孙小姐频频看表，袁先生有点儿喝多了，没能领会孙小姐的小动作，依旧讲得吐沫横飞。

   十一点的时候，孙小姐打了个哈欠，说“要不咱改天再一起吃饭吧，挺晚的了，明天还得上班。”

   袁先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像个无赖似的拉着个可以算是陌生人的姑娘聊到了大半夜，酒都随着那份尴尬醒了大半，连连道歉，孙小姐又觉得是自己失礼了。

   分道扬镳，袁先生把孙小姐送到小区楼下，跟她说：“你男朋友真厉害，我住对面，对，就是那，我女朋友要是现在来了，也得跟我住那，为什么？因为我没钱。”然后苦笑。

   孙小姐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一点钟的家里依旧冷冷清清，孙小姐打开电视，忽然就觉得还不如听陌生人唠唠叨叨。

   两个人又是很久没联系，偶尔看到对方朋友圈里有趣的东西，会点个赞。

   袁先生依旧爱他女朋友，但是没有那么粘她了，下班了会跟同事吃饭，唱歌，打台球，参加所有的以前他觉得有那个时间不如用来陪女朋友的活动。

   袁先生没事做的时候也要跟女朋友说加班，女朋友开始有一点儿满意于袁先生的上进。

   大部分时间，袁先生一个人，就又去那个烧烤摊。

   袁先生和孙小姐又碰见过几次，碰见了就凑在一起吃一顿，聊各自的生活，各自的爱情，各自的无奈，两个陌生人对彼此掏心掏肺，自说自说，其实谁都没有认真听对方说的。

   他们都太寂寞了。

   但是两个人从来没有越轨过，相识半年，没有一点儿暧昧，更像是快要冻死的两个人相互取暖。

   孙小姐的姥爷病危了，孙小姐要回家，男朋友说等他一天，他同她一起，这么大的事儿，他要陪着她，孙小姐趴在男朋友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爸妈妈重男轻女，满眼都是她弟弟，这世上最疼她的人就是姥爷了。

   第二天，男朋友充满抱歉，对她说：“真的对不起，亲爱的，有一个大客户临时要过来，我不能不去，这个对我太重要了，你拿着这张卡，有什么需要尽管刷。”

   孙小姐没接，提着行李一言不发推开男朋友就走，在离家还不到两小时车程的时候，接到了姥爷去世的消息，孙小姐把手机狠狠地摔掉了。

   孙小姐处理了姥爷的后事，在家里呆了一周，男朋友突然出现，说：“我请了一周的假，亲爱的，别太难过了，姥爷不愿意你难过的。”

   孙小姐发了疯似的打他。

   孙小姐很快跟着男朋友又回去了北京，男朋友人陪在身边，电话总是接个没完，客户秘书同事老板。

   孙小姐在男朋友休假还没结束的时候，又把自己收拾地妥妥当当，孙小姐说，“你回去工作吧，不用陪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男朋友满眼感激，又许下更多的承诺。

   孙小姐那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男朋友又回来了，又像过去一样忙，或者说，更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