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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细(短篇小说)

奸细(短篇小说)

作者: pipi1999 | 来源:发表于2023-12-25 07:44 被阅读0次

    行伍、打仗,这也是很专业的事儿。朱熹才成老头了,连枪都没摸过,现在却为打仗的事儿操心。不吉利的兆头出现了,先是喜鹊没了,一夜之间。那天晚上它们还在窝里咕咕,队伍一进村就飞了。女儿二丫跑回来说:“爹,是许德江的队伍。”朱熹才的儿子也带队伍,他想过是不是儿子,他又希望不是,主要是喜鹊没了,老头觉得不大好。为这个他去小祠堂看了老伴,老伴几年前走了。朱熹才哭糊涂了,人前他不哭,人后不行,老伴在,家里到处都喜相,老伴一走冬天就来了,到处都清冷。朱熹才上了香火,叫老伴保佑儿子在外头平安。当父亲的没有一个愿意儿子行伍的,天天打仗,谁能保证子弹就不打你呀。女儿说是许德江的队伍,朱熹才听糊涂了,一时想不起这个名字,又像听到过。二丫看见爹迷糊了,说:“许老财的儿子。”朱老头恍然了。许家三个儿子,去上海上学,两个多少年没见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许家老太太托朱熹才打听过,朱家有个亲戚在上海教书,后来也没打听着。亲戚的意思,眼下的学校不是过去学堂了,上海各种人等都有,对小孩影响很大,学校里常有辍学不见的小孩。

    朱熹才确实是老了,很多话他听不懂了。有些事儿朱熹才也知道,许家的儿子和朱熹才的儿子不是一个队伍的,他们经常开战。要是这样,德宝不回来是好事儿。喜鹊的事儿还是叫困惑朱熹才,德宝没回来,屋檐下的喜鹊怎么会都没了?乡下人迷信,这都是预兆。没过两条两支队伍在村外的山上打起来了,二丫跑回来说:“爹,和许德江打仗的队伍可能是俺哥。”朱熹才吓着了,一紧张脑子里什么也没了,看着二丫。爹真是老了,二丫有感觉,你跟他说个事儿他就懵了一样。半天朱熹才说:“你哥?”二丫点头,说是药农老范说的。老范在山里采药,整天在山里转悠。朱熹才去找老范了。老范在院子里摆弄药材呢,干涸的树枝、枯藤蔓,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朱熹才坐了。得知是问朱德宝,老范说了那天的事儿,他去采药叫部队埋伏的人给抓了,他说自己是采药的,那些人不信,把他押团部去了。朱德宝认出他来,还喝了茶呢。老范说:“问你好不。”德宝小时候就是孝顺孩子,唯一不孝顺的就是当兵,没听他的。朱熹才回去了,坐在小院的竹椅里抽烟袋,抽了就咳嗽,有事儿时就想抽一口。二丫回来带回个消息,许德江的队伍进村了。朱熹才吓一跳,还有点儿紧张,说:“来做甚?”二丫哪里知道去。朱熹才继续抽烟,抽了两口说:“丫,你说俺找找许德江行不?”二丫没操她爹的心,就糊涂了,说:“你找他做甚么?”朱熹才是想叫许德江和德宝别打仗了,有什么事儿坐下说和说和。轮到二丫懵了,这种事儿她没经历过,二八年华,刚十六岁,二丫不懂这个,看着她爹。朱熹才磕磕烟袋锅,准备去许家。他们这些老人,是好说话的,乡里乡亲,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二丫看法不一样,这是求人,要她说她也说不好。二丫说:“爹,最好能问问俺哥。”问问自是好,可哪里找德宝去啊。二丫有办法,说:“我叫胡巴给打听下。”

    胡巴十三岁,爷爷奶奶去世后一个和尚成了他师父。胡巴跟师父学了一身武功。二丫和胡巴一起上过私塾,姐俩一样。朱熹才叫二丫找胡巴去说一下。胡巴在河边上抓鱼呢,他把个筐子里放上饵,鸡肠子、鱼下水和蚯蚓,鱼一进筐里,他就给拎起来。巴掌大的鲫鱼、草鱼,泥鳅也有。胡巴和大多数乡下小孩不一样,人长得精神,在小孩里谁的脑子也没他聪明。胡巴听二丫说了后,说:“你哥他们在县城,我去给找找。”二丫说:“那你什么时候去?”

    县城离村子二十里路呢。二丫不知道,胡巴的武功都出神入化了,二十里路对他什么也不算。胡巴说:“鱼咱们一人一半,我送回去就去县城。”晚上吃饭的时候胡巴找到朱德宝的团部了,也看见朱德宝了。胡巴在屋顶上,下去就见到了,又觉得这么见面不好,下去走了正门。站岗的说:“小孩,你干什么?”胡巴说他是朱德宝的老乡,他家里有事儿,他来见他。朱德宝准备吃饭了,一听家里人来了,出来了。胡巴是个小孩,朱德宝离开村子好几年了,对不上号。胡巴说:“哥,我那会小,我是胡家奶奶的孙子。”胡家奶奶朱德宝知道,叫卫兵给胡巴添双筷子。饭食不错,胡巴不饿,要了水。朱德宝说:“是什么事儿你来找我?”这是个指挥部,墙上有地图,桌子上还有电话,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屋里好几个人呢。胡巴是场面小孩,有见识,说:“哥你吃完再说,是家里的私事呢。”

    吃过饭他们去了后边的一处房子,像住家的。胡巴把来意说了。胡巴说:“二丫姐的意思好像是爷爷劝你和许德江说和,别打仗了。”朱德宝听笑了,他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小孩说。有人敲门,进来了个好看的女子,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胡巴站起来,朱德宝说:“你坐吧,不是外人,你嫂子。”胡巴嘴甜,就说:“嫂子好。”他们坐下来继续说话。女子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说:“我看你写封信,我跟小胡回去。”人家第一次叫他小胡,胡巴差点儿笑了。朱德宝说:“我怕不安全。”胡巴把许德江进驻村子的事儿说了。女的问胡巴许德江的人有没有岗哨。胡巴是从河边来,不知道有没有。胡巴说:“嫂子要是回去,我带她进村,没事儿的。”女的说:“许德江不会怎么样我。”他们商量了半天,朱德宝同意太太赵怡回去,给安排了马匹和一个班的警卫,当即就走了。朱德宝和胡巴说:“过后我在谢小兄弟。”

    胡巴是不用谢的。半夜接近村子护送的就停下了。胡巴带赵怡走小路进村了。胡巴耳朵眼角和猫头鹰一样,很顺利地把赵怡送到朱熹才家去了。朱熹才不知道朱德宝结婚了,突然出现个儿媳妇叫老头有点儿不知所措。二丫听见动静起来了。小姑和嫂子,气氛马上活跃了。朱熹才家的院子里有棵大槐树,胡巴上了槐树给望风。空气里有种味道,是很奇怪的味道,甜腥味儿,非常古怪。胡巴眼神好使,还是看见有什么东西存在。胡巴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这感觉叫人不舒服。胡巴有一次跟师父外出,有人埋伏在那儿释放有毒的粉末,胡巴就是这种感觉。胡巴手伸进口袋摸出个铸铁球,朝远处的一棵树弹出去,铁球落在树干上,嘭的一声,树抖动了一下。又是件奇怪的事儿,胡巴打得这棵树又高树冠又密集,鸟都在上头筑巢,早先一震动,睡觉激灵的鸟就吓飞了,出溜出溜和子弹一般,今晚一个也没有。月亮像尿裤子了,像尿褯子一样的云彩在月亮的圆屁股上滑动,夜空就黑一阵儿白一阵儿。

    二丫出来告诉胡巴嫂子留在家里住了。胡巴的感觉不那么好,可他没根据,说多了会吓着二丫的。胡巴说:“有什么事儿告诉我。”二丫说:“辛苦了巴巴,回去歇息吧。”巴巴是二丫叫胡巴的小名,村里的小孩都不敢这么叫胡巴,那等于叫他“粑粑”了。

    胡巴一大早就出来了,二丫的事儿胡巴都上心。街上的墙上贴了很多五颜六色的标语,小孩们叫它们条幅。胡巴到寺院那边去了,打了一套拳,去了村里的小饭馆。胡巴的师父是云游僧人,有不少钱,给胡巴留下的足够花。胡巴吃了糊糊粥,一个炸圈就饱了。一会儿二丫来了,她买炸圈给嫂子吃。胡巴说早上没看见有队伍。二丫说:“我这一路上也没碰到,走了?”这个他们说不好了。二丫回到家,朱熹才在院里站着。儿子找了个媳妇,朱熹才高兴,松快了不少。媳妇和他说了,他们没法和许德江的人说和,两支队伍各为其主。大道理朱熹才听不懂,他也是听书长大的,各中的事儿知道,像曹操和刘备。曹操对关羽够得上好,关羽还是要帮助刘备呢。中午胡巴来了,说许德江的人在寺院北边的树林里呢,老些人了。朱熹才心里不安,他不放心媳妇,万一她叫人知道了,好像不怎么好。空气里的味道他们都闻到了,朱熹才年纪大,经历的事儿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朱熹才说:“怪味儿。”更怪异的事儿胡巴也发现了,鸟都没有了。他一说朱熹才和二丫拿眼找鸟,二丫说:“还真是呢。”到了这会儿,朱熹才说了他的打算,他说:“她嫂子,我看你还是去德宝那儿吧,安全些。”赵怡知道老人是好意,她不觉得有什么,说:“爹,没事儿,真要叫人看见了,我就说是亲戚。谁家还没门亲戚呀。”二丫笑,说:“就说是我表姑家的姐姐。”媳妇第一次上门,是不好赶走的,她不走也就没法子了。朱熹才说:“二丫,等会儿吃过饭,你去张屠户那儿买点儿肉,咱们包饺子。胡巴也一起。”赵怡这时说:“爹,干脆,就按妹妹说的,我当表姑家的姐姐,主动露面更好。”二丫愿意。朱熹才想想媳妇要住下来,也不能总圈在家里,同意了。

    上午二丫和赵怡一块儿出去了。赵怡是上海人,对水乡小村子觉得新鲜。中午吃了水饺,下午又去寺院上了香。赵怡说:“保佑你哥哥。”二丫和赵怡一起去了。寺院那儿像个小街市,有卖东西的,地摊摆了一溜。胡巴跟着一块儿,女孩唧唧喳喳看这看哪儿。胡巴跟在后头。她们上香时一个后生看赵怡。赵怡是城里人,比乡下人洋气。胡巴在暗处看着这个男的,后来赵怡好像回头也看见他了。再后来两个女子去茅房了。胡巴等在外头,那个男的就不见了。那男的下巴处有黑豆大小的痣。

    谁都没想到这天半夜村南边枪声大作,还有炮击声,断断续续打了三个小时。枪炮声叫朱熹才快得心脏病了,怕是德宝和许德江在打仗,这俩孩子一个辈分的,小时候一块儿玩儿,大了各奔前程了。你死我活,朱熹才一想就觉得揪心。中午胡巴和药农老范来了,从表情上看就不是好事儿。朱熹才看见他们心就揪起来了。昨夜里那场战斗果真是朱德宝和许德江的人马打得,许德江胜了。朱德宝叫炮弹炸伤了,他们带不走人,碰上老范叫他给藏一下,有两个勤务兵跟着。朱德宝一直昏迷,老范琢磨后来告诉朱熹才声。朱家就德宝一个儿子,怕有闪失,先上门来打个招呼好些。赵怡是后进来的,老范有点儿紧张。朱熹才实话实说了,老范这才踏实了下。

    朱熹才要去见儿子。老范说那个地方隐秘,不好走,朱熹才年纪大了,去了怕也上不去。商量后赵怡和二丫去。朱熹才看着他们走了。胡巴跟他们一起去了。叫胡巴去是老范的意思,这小孩可靠,又武功了得,一旦有事儿能帮把手。翻山越岭走了三个小时,爬上陡坡进了处隐秘的山洞。两个勤务兵在洞里,老范说:“怎么样?”还是昏迷着,老范是药农,多少会看病,可毕竟不是大夫。处理了外伤,熬了些健体的药,再怎么着老范也不知道了。赵怡包含泪水,唤了几声,朱德宝没反应,她就坐在石头上了。赵怡问两个勤务兵:“苏医生呢?”昨晚朱德宝他们是来端许德江老巢的,中了许德江的埋伏,伤亡惨重,苏军医没看到人,或许已经牺牲了。二丫急地手足无措,说:“得找个郎中啊。”大山里哪有大夫?去别处找了,山深林密,人家未必来呢。这道理都懂,胡巴也知道。他师父不在家,云游去了,要是师父在都不是问题了。赵怡要和二丫去县城找大夫,看看军医有没有在的。老范有点儿忧虑,他们是绕道来的,许德江的人设了很多卡点儿抓漏网的朱德宝的人。可不找大夫应该也不行。看见老范的表情,胡巴说:“我带她们出去。”老范说:“也行,送到路上你回来,再去我住的窝棚哪儿那些吃的来,这儿没什么吃的了。”胡巴中午回来的,拿了腊肉、淹笋和米,还捎了坛子酒。这些东西不轻快,老范说:“累坏了吧?”胡巴这年纪,他又武功了得,没什么大不了。

    吃了饭,老范出去一趟,他认识个老大夫,在不在家不知道。老大夫肯定来不了,老范想说说情况,叫老大夫给出个房子。两个勤务兵没事儿了,坐在草堆上擦枪。朱德宝像个死人,很少动,有时候也动一下。他们能做的就是用小勺给喂点儿水。没事儿闲聊,胡巴问了昨晚打仗的事儿。俩勤务兵情绪不高,本都哑巴着,胡巴勾起他们的话来了。他们的意思许德江的人一定知道他们要来偷袭,进行了埋伏。之前的几次仗,也是许德江的人胜了,每次都抢先他们一部。胡巴知道的不少,具体又不知道什么,说:“要有奸细,最好不打啊。”勤务兵说:“昨晚上为了不走漏消息,快到战场了才告诉大家的。”另一个勤务兵说:“真很奇怪。知道这次行动的不超过四个人,朱营长、参谋长和一个副官和一个机要员。”另一个说:“其实等于两个人知道。…”他的意思副官和机要员都战死了,肯定不是奸细。

    下午的太阳从洞口的缝隙照进来,山洞一下子亮堂了。他们听到了一个声音,最初吓了一跳,惊愕中发现是朱德宝的声音,要水。一边喂水,一边问他感觉。朱德宝醒了下,没说出话来又昏迷了。老范下午回来了,还带了每人三个肉火烧,药方拿回来了。老大夫说要是中了子弹在身体里得取出来,弹头都是铅的,有毒。两个勤务兵肯定朱德宝没中弹,是炮弹炸伤的。老范想到了别的,说:“那有弹片在身上不?”弹片是有,腿上,脊背恐怕都有。这个得取出来,得知朱德宝醒过来一会儿,老范说:“胡巴,你吃个火烧,跑趟县城,把药抓了,在卖个镊子和剔骨刀这些,万一用用。”胡巴拿上个火烧走了。火烧很香,按胡巴的想法能吃六个。胡巴提了口气,像飞一样穿过树林和草地。抓了药,买了老范要的东西。胡巴也想卖点儿吃的,买两斤驴肉,一份带回去,一份去二丫家,给他们吃,顺便说下朱德宝的情况。胡巴眼神精灵,不经意感觉看见了什么熟悉的东西,抬头瞅是一个人,正是下巴上有痣的那个人,他陪二丫和她嫂子去寺院,这个人盯着赵怡看来着。胡巴把东西打成了包袱,系到背上背着,跟着这个人。胡巴也没目的,就是想看看,也是一个方向。这人进了胡同,又进了栋宅子。胡巴上房顶了,他匍匐着走在瓦上,一点儿声音没有,像只猫。有痣的男人到了天井时,胡巴又看见了一个叫他赶紧趴下不动的人,这人是赵怡,她戴着头巾,半个脸都挡住了。胡巴看身段也认出赵怡来了。两个人进屋了。胡巴“嗖”地跳到地上,溜到窗户下听人家说什么。有两只猫发情了,叫唤着在追逐。屋里的声音一下没了。胡巴没在待,贴墙根,翻墙走了。胡巴先去了朱熹才家,朱熹才这两天心事重重,老了好几岁的样子。胡巴说了朱德宝醒了的事儿,把驴肉留下。朱熹才缓过点儿来,儿子能好,那就太好了。没见二丫,胡巴说:“姐和嫂子出去啦?”朱熹旺说她们去县城买东西去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胡巴不想走晚了碰到狼,先走了。晚上九点一队人马把山洞包围了,喊叫了半天,派人进去了,山洞已经空了。黑灯瞎火地,这些人简单转了下,匆匆就走了。老范和胡巴两个勤务兵在另处山洞里都看见了。老范说:“没准是我或者胡巴出来进去叫他们盯上了。”给朱德宝吃了药,晚上光线不好,没取炮弹片。到了早上朱德宝醒了,他很虚弱,动得劲儿都没用。老范熬了粥,叫他喝了些米汤。朱德宝又睡着了,下午再醒过来,人比早上精神了些。老范要取弹片,说:“没有麻药,你得挺着点儿。”整天在山里转悠,老范有些经验,叫朱德宝咬了块毛巾,防止叫喊和把牙齿咬坏了。全身大弹片取了三块,小的有五块,处理玩伤口,朱德宝喝了药又睡过去了。又过三天朱德宝能下床活动了。胡巴回村子看看,叫朱熹才别太担心了。朱熹才家里却出事儿了,胡巴一进去就感觉到了。朱熹才的表情很张皇,看见胡巴木呆呆地,说:“你一个人,二丫没和你再一块儿?”胡巴摇头,问怎么回事儿。前天家里来了人,赵怡被抓走了。二丫爬墙出去找胡巴去了,一直没回来。胡巴听的心揪起来了。老范那处山洞不好找,二丫对山里不熟悉,很容易迷路。胡巴心神不定呢,朱熹才从褥子下拿出张折叠的黄色宣纸来给胡巴,是许德江的人写的悬赏布告,悬赏二百大洋抓朱德宝。朱熹才说昨天许德江的人来过,叫朱熹才劝朱德宝投降,那样赵怡就没事儿了。胡巴安慰了朱熹才,告诉他朱德宝已经恢复的事儿。胡巴惦记二丫,去山里找找,就走了。

    许德江的人眼下住在村北小学里,从南到北换地方了。北边有一大片湿地。胡巴穿过村子,那股怪异的味道又出现了。街上有许德江的人在列队巡逻,十个人排着队走过街道。胡巴想看看能不能看见赵怡关在哪儿。那天赵怡说晚上去山洞更不容易被发现的话,胡巴听见了,怎么回事儿想不透彻。胡巴没看见赵怡,看见那个有痣的人了,这会儿他穿着军服。胡巴应该明白了什么,又不彻底明白,拐弯朝山里去了。看了胡巴带回去的布告,朱德宝情绪激动,脸涨得发红,在山洞里来回走。伤口没完全愈合,不小心会疼。勤务兵建议晚上摸进村去救太太出来。老范不赞同,朱德宝伤还没好,两个勤务兵势单力薄。朱德宝坐下卷了支烟,抽了口,他琢磨了后说:“许德江和赵怡认识,未必会杀她,要抓我是真的。”决定按兵不动了。

    老范去洞内烧饭。这个洞高,烟气冒不出去。胡巴说我和你一起。胡巴帮忙是假,他把二丫来这儿失踪的事儿说了。老范一听,脸顿时煞白,说:“大前天?”胡巴想了下朱熹才说的日子,说:“对。她走迷糊了不要紧,我怕有狼的。”老范昨天出去,碰到一个认识的猎户,说南河谷那片林子有人叫狼吃了。老范说了句最近狼多了,没多想。胡巴一说二丫来找他们不见了,老范就联想上了。胡巴丢下手里的菜,说了声我去看看就走了。一走近南河谷树林胡巴就闻到了村里那股腥酸味了,胡巴觉得不吉利了,走了没多远,看见了被撤烂的骸骨,尸体上的肉都没了,脸也啃干净了,四肢有的撕扯下来了。鞋子和头巾丢在附近,胡巴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这些是二丫的呀。再看头发也是二丫的。胡巴哭糊涂了,边哭边在树下挖坑,挖了一个小时胡巴挖了个墓穴,把自己的衣服脱了,铺在底下,把二丫的尸骨收进坑里摆成个人样,胡巴找不到别的了,摘了很多树枝盖在二丫的尸骸上,把挖出来的土推进坑里。等坟茔堆起来,埋了块板装的木头当碑,已经黄昏了。胡巴一边哭泣,一边听动静,想等狼来,打死几支祭奠二丫。狼不知道是感知到了还是怎么地,没出现。

    胡巴回到洞里什么也没说。老范看出来,等单独和胡巴在一起时,问了他。胡巴抑制住眼泪,说:“是二丫,我把她埋了。”老范把手在胡巴的肩膀上往下压了压,没说话,去前边了。这天晚上胡巴做了个决定,看看把赵怡救出来,他跟朱德宝说了。朱德宝说:“能行吗?”胡巴做这个决定,是想起件事儿来,学校墙根那边有暗道通到学校里,可以从暗道带出来。这天晚上胡巴一个人走了,去了村北的学校。胡巴树上树下,屋顶观察了一个小时,知道了赵怡在最里边的屋子,没有岗哨。暗道胡巴也看了,给柴禾挡着,出来进去都行。赵怡端了盆水出来倒在墙根处。胡巴突然冒出个临时的主意,看看院里没人,干脆下去就进了赵怡的屋,把赵怡吓一跳:“胡、胡巴?”胡巴真不是一般小孩,说:“朱营长的人把这儿包围了,快跟我走。”赵怡有点儿惶惑。胡巴说再不走就打炮了。赵怡穿上鞋,抓了她的衣服和包跟在胡巴后头出来了。进暗道时柴禾倒了,发出声音,门口的岗哨听见,从门口往这边儿了。胡巴怕赵怡发出声音,干脆点了她的穴位,大脑一缺血,赵怡昏了。出了村子,胡巴把赵怡弄醒,拉着她进山了。赵怡起疑了,说:“胡巴,朱德宝的大部队在哪儿啊?”胡巴一路糊弄,把赵怡带到山洞已经下半夜了。大家都醒了。朱德宝和赵怡往山洞里头去了,人家两口子怕要说什么,大家各自躺下了。被窝还没热,响起了一声枪声。两个勤务兵一跃而起把枪抄起来了。朱德宝举着火把出来了,表情怆然,说:“她就是那个奸细。”老范和胡巴到里头看了眼,赵怡倒在地上已经死了,她睁着眼,表情好像不敢相信。第二天朱德宝和两个勤务兵告别后走了。胡巴带了些吃的和烧纸去了二丫的坟前祭奠了一番。老范站在一边儿。祭奠完,老范去自己的窝棚,胡巴回村,去了朱熹才那儿。村里的味道淡了,许德江的人马也走了。朱熹才忧心忡忡地坐在院子里,拿着烟袋。胡巴说二丫她没找到,朱德宝找队伍去了,胡巴说:“他抽空会回来看您。…”朱熹才问到赵怡,胡巴说他也不知道呢。鸟儿都回来了。过了些天村里有传言,说在省城看见二丫了,她跟一个戏班子在一块儿。二丫喜欢戏,朱熹才知道,这丫头迷恋唱戏呢。数日后胡巴的师父回来了,要胡巴陪他去印度的寺院。胡巴给朱熹才买了粮食和很多吃的,留了二十个大洋,跟师父西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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