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忧

作者: 青翦 | 来源:发表于2016-09-20 21:18 被阅读63次
    烦忧

                     烦忧

                                         戴望舒

            说是寂寞的秋的忧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说是寂寞的秋的忧愁

    时至今日,他仍然在我的梦里出现,每次醒来,我都要根据现实摆正自己的心态,重新调整与他的距离,忍住不去联系。青葱岁月惹人怜,情温意暖梦一场。

    初见他,是八年前文理分科后的第一节课,我像往常一样踏着铃声进教室。新同学与旧朋友的相聚,教室里热闹非凡,低着头的我庆幸自己性格的懦弱和外貌的平凡,从来游离于喧嚣之外,看到有个空位,脚步紧促。快到位置的时候,有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可不可以安静点”,空气顿时凝结,我像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直愣愣地杵在那。随着人群的目光望去,他有着跟他的声音一样雄伟的长相,我对这样长相的人有种发自心底的畏惧。看他的时候,他已在埋头看书,该是本课外读物,他嘴角微漾,弧度甚是好看。

    我还杵在那里,安静下来的人群继而将目光投落在我身上。那时的我脸已经红透了吧,不知道我脸上那厚厚的脂肪能不能挡得住,腿像灌了铅,挪动起来十分困难。到现在我也想不起来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到座位跟前并坐下的。只记得那一张风云突变的脸和嘴角春风化雨的弧度。

    之后的日子里,我依旧平凡懦弱。我坐在位置上看着一个女孩与他逗笑,他冷漠的脸上有着不一样的反应,那弧度轻微,我看得分外仔细。当时没有可以注意他们,只是女孩的表现很突出,我在课后趴在桌子上假寐的时候,总以此作消遣。看,我的解释是不是很蹩脚。

    你想象得到一个胖到无以复加的姑娘也有人给告白吗?对,有人跟我告白。初三时候,转校的我收到一封来自以前学校同学的一封信,字里行间情意绵绵,一看就是抄的,这个我敢肯定。我见过他写的作文,错别字一大堆,语句不通。可是我还是答应了告白,不管这人是不是寄错了人。胖子的虚荣心该跟身材一样丰满圆润。我们从开始就是异地恋,一年见一次,聊十句,直到分手也是电话了事,这让我觉得很扯。可这样扯的事情竟足足让我持续了五年。一如像今天这样,我很扯地依旧忘不了那张从不属于我的冷漠的脸。

    高中的我就像一个隐藏在江湖豪侠里的黑心坏蛋,老师总以为我是好学生的行为榜样,殊不知我已偷偷早恋。这是不能算数的,所以我也总觉得自己仍是那样义薄云天的大豪侠。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那张冷漠的脸,他真是百年的冰山,为什么说百年?因为他也笑,不过稍纵即逝。这样的笑出现在看小说的时候,出现在那个女孩逗他的时候。那时候把学到一个词语用在他们身上刚刚好,叫“暧昧”。见证人是我。每天清晨,他会给女孩抽屉里放一盒牛奶,那种当时就算我有很多钱也不会想到去买来喝的牛奶。日复一日,女孩该是很开心的,经常看到她在人群多的时候拿出牛奶来喝。他们的欢喜我看在眼里,在黑暗角落里的我心里滋生着无数个羡慕的小泡泡,按说其实班里偷偷早恋的人也不少,大家心知肚明。他们为什么不呢?想来真是清新脱俗的一对神仙眷侣。

    好景不长,桌子上趴着的我看到江湖上这一对清新脱俗的侠侣有一天面无表情地从彼此身边走过。身边的姑娘聊天,说女孩交了个外校的男友,白净白净的,这男友还是女孩闺蜜的追求者,然后就没有了然后。原来我不是唯一的观众,这让我沮丧。我为他感到惋惜,喂得好好的猫跟着一只野猫跑了,这种感觉很痛吧。

    那天的阅读课老师没在,我从上一节课下睡到了阅读课下,梦里竟然听见他哭,所以是梦,他那样冷漠的脸怎么会掉眼泪。

    高二换了楼,那座从外表看来就像是座监狱的楼,终年潮湿,如果不是有窗户,我们都该是发霉的小孩。就在这发霉的监狱里,我跟他有了交集,这样的交集如同胖子身上唯一精美的地方,比如温润的手指,抚摸着手指似乎其他的地方都可以完全忽视,带给自己一整天的开心。

    高二一年,我换了几任同桌。印象最深的是个学画画的女孩,有着洋娃娃一样的皮肤和头发。洋娃娃的性格跟外表成反比,她常替我出头,常给我带零食,常骂我蠢,要我强势一点。当然,也常让我替她写作业,上课老师提问时给她传话。我乐此不疲,有个这样的朋友真好,并且她和他很熟,我常可以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听他们聊天。我渐渐开朗起来,但还是不敢跟不熟的人说话,比如他。

    我还是习惯课下在桌上假寐,半睁着眼看江湖一样的教室。那段时间,我总感觉有人在用我打量江湖的方式打量着我,心生惶恐,莫不是长久的压抑导致我出现了被迫害妄想症?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四下张望,却看见趴在桌子上的他眼珠子在眼皮里乱动。我忽然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刚才是不是他在看我?我欣喜若狂,晚上在被窝里做梦都能笑出声来。真愧疚,我听到异地恋的男朋友电话里的声音的时候从未有过这样的开心。

    为了证实自己龌龊无比的想法,我借来了爱臭美的后桌姑娘的小镜片,放在垒起成山的书后,当我清楚地看到那张冷漠的脸对着我泛着温柔的时候,数学老师阴着脸过来收走了我的镜子。为此我买了一个精美的镜子还给了朋友,并且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头雾水的数学老师傻笑了十分钟。

    我开始注重打扮自己,可是一个胖子,一个没有钱的胖子,除了换衣服,换发型,还能怎么打扮。不管怎么样都是胖,我捏了捏脸上的肉。但是,我很开心,我越来越喜欢上课,喜欢在课上把我那虎背挺得像旗杆那么直,喜欢将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喜欢在抽屉里放上莎士比亚和鲁迅。因为他在看着。

    每每想到我们是在默默地互相关注着,仿佛两颗心也近了许多,我便不由得开心。

    高三开始没有了同桌,单人单桌,以免上课瞎聊天,下课抄作业,男女谈恋爱,月考传纸条,老师可真是单纯可爱。

    我被分到第二列第四排,第一列第四排来了个两米高的小伙子,这小伙子见我骨骼精奇,在数学上是个难得的文科好孩子,便对我分外亲切。他常常与我交谈,关于一切。我也开始跟这小伙子聊天,为了数学,也为了我那个冷漠的他。

    他坐在小伙子前一排,成为我的斜前桌。我跟小伙子聊天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体总会往后倾斜,偷听我们的讲话。我还是很开心。开心的时候久了,上帝也会眷顾。

    两米小伙子转校,我的邻桌空了下来。一天阅读课,他搬走了我身旁小伙子用过的桌椅,将自己的桌椅挪到了后面。课上分外安静,他坐下来的时候,我听到自己的心跳,自卑的心像黑色的豆芽罐终于有一天等到了白胖胖的小豆芽们长出来,我那是很猥琐吧,想笑不能笑,身上成百斤的肉在发抖,真怕忍不住快出声的笑会吓到别人。

    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书,余光里是他面对着我的脸,我身体绷得很直,绷得快要断了。他在下课铃声响的时候,轻声一句“嗨!”我转过头,嘴角微扬,“嗨!”

    从那天开始,胖子换上了新衣,变成了公主。

    我依旧害怕跟他说话,他却时不时跟我搭腔。面上依旧冷漠,言语里透着欢喜。他真的是个实诚的孩子,总喜欢用送吃喝这一原始的行为来表示自己对他人的好。胖子的心那么容易满足,我像是真的谈恋爱一样。

    我成了那个女孩的接替。早晨我的抽屉里常会出现那种我从没喝过的牛奶。中午在校外住的他常会问我喜不喜欢某东西,不管答案是什么,他总会在下午来了学校之后给我带些小零食。晚上的牛奶总是在放学前安稳地出现在我眼前。隔三差五他会带过来他邻居出差回来带的巧克力或者其他,全是吃的。我跟他说,天天吃喝,我会更胖的。他脸上依旧冷漠,看着前方,目不斜视,“胖点好,更可爱。”我习惯他这样跟我说话的样子,可是突如其来的甜蜜却令我把持不住,幸好他没有在看着我,不然肯定会被我这样红透了的胖子所吓倒。

    上课传纸条成了我们主要的交流方式,他是我邻桌,伸手就可将纸条神不知鬼不觉地摆在我面前,可是他不这样的。这一点,如今想起来我都会嘴角上扬。他总在老师讲课时,轻声从嘴里挤出我名字中的一个字“飞”,别致而动听。长这么大,有人问我叫小麦,有人管我叫小楚,有人亲切地称呼我“楚儿”,有人叫我“麦楚”,还有人叫我“飞楚”,也有人全名称我“麦飞楚”,可唯独这样一个“飞”字让我觉得难忘。时隔多年,我常在梦里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唤我的声音——“飞”,吐字方式是课堂上与老师讲课声音交错的温柔,我一时晃神,不愿梦醒。

    我们曾经走得那么近,近到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一起了,我也差一点就真的将自己从无尽的深渊里解救出来,直到云雾散去才明白一切都是幻象,他给了我一场模仿初来的仙境,我却将自己埋在烟雾后面,看着他渐渐消失。有多么绝望,就曾有多么希望。

    有一天,校门口,他直接摆好单车,让我坐在后座上。秋日里县城大路上的梧桐叶金黄,长成秋风萧落意黄昏的油画样子,风从我发丝里穿过,所有的路人似乎都消失不见,只有我们演绎着怪异的青春偶像剧。

    他带我吃完饭后,去了一家花店。花店的名字叫“勿忘我”,小小的花店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我可真俗,除了玫瑰一无所知。他让我挑一种我最喜欢的花,我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拿起玫瑰,我只认得玫瑰,也多么希望能拿起它然后对他说“就玫瑰吧!”而当时的我没有那种勇气,因为我知道他对于我只是关系较好的邻桌而已,我没有任何资格仰起脸天真无畏地告诉他我要玫瑰。我拿了一束橘红色的小花,虽然比不得玫瑰娇艳,可我喜欢它从里到外层层似火焰却收敛有度的样子,他说“刚刚好”,“送给生病的人,康乃馨就刚刚好。”

    对,那束花不是送给我的,是要送给他一个生病的好哥们儿的。当时的我都要开心疯了,他要带着我去看他的好哥们儿!如今想来真是有够不矜持。

    现县城的东西大道,是我所有关于他的美好记忆的顶点。我抱着一束牛皮纸包裹的康乃馨,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做了整整两年的梦。

    高三月考后,重新排位置,我依旧在二列四排,他却被分到一列七排。我忧伤了整整一下午。自习时候轻轻的吐字“飞”从耳后传来,我的忧伤就像瞬时消失的阵雨,挡不住太阳的照耀。

    有人在你面前公然问道“你干嘛对小麦这么好?”其实我也想知道,我想知道你在聚会时为我挡酒是为什么?想知道你每天跟我传纸条谈天论地是为什么?想知道你载我去看你生病的好朋友是为什么?想知道你每天惦记我想吃什么是为什么?想知道你说我可爱是为什么?想知道你摸我的头是为什么?想知道你所有。你说“我想对谁好是我的自由。”

    我趴在桌子上假寐,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曾对另外一个女孩也那样好,对我不过是复制。我这样一个不容易引起人关注的胖姑娘,幸得上天垂怜,得到这样的男生施舍的好,不过是他善良,有着愿世界和平的理想吧。

    结果是必然的。毕业后,我们就没再说过话,曾经亲密如恋人的我们就像被一条鞭子生生劈成两路人,我们有彼此的联系方式,却再没有联系过对方。

    我离开你,变回那个胖姑娘。尽管我现在已经成了瘦姑娘,我们却不曾再见面,我再也听不见耳后传来温柔的”飞“,你就像从未在我的世界出现过。

    恍然岁月成河,我在河里荡着,寻着破碎的记忆才勉强记得我们曾亲密,不能设法问你曾经的一切,我不止一次迫使自己不去想你,你出现在我每一个梦里,带着橘红色的康乃馨,冷漠的脸上嘴角微扬。

    你有想过我吗?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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