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第一章
我至今都不太记得,我是如何被发现是一个天才儿童的。
出生在中国八零年代尾九零年代初,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一样,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而且是个性格孤僻热衷于自娱自乐的孩子。
我喜欢一个人待着,大概也是因为大部分时候我也只能一个人待着。通常的娱乐是搬着小板凳当桌子,坐在地板上抄古诗古词,尽管到现在我几乎一句都不记得。很难想象一个七八岁字都认不全的小孩是怎么从中得到快乐的,这么一想,大人也许是对的,我真的可能是个天才儿童。至少我的小怪癖让我看上去像极了天才儿童。
我的另外一个乐趣是趁着爸爸妈妈午睡的时候听冰箱里的机器声音。那时候我家的客厅不大,印象中即使夏天地板砖也是冰凉冰凉的。午睡的时间简直就是小孩的天堂,世界上的大人突然就都不见了,有那么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世界也静止了。我像个癞蛤蟆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把小耳朵贴在离冰箱最近的那块地板砖。我全程屏着呼吸,等待冰箱大概隔几分钟就会发出的咯噔咯噔的运转声音,为能够独自享受这样的时间兴奋不已。日日如此。
人总是在独处的时候有一些惊人的成长。我第一次关于生死的意识出现在小学三年级的一个夏夜。我问我妈,人死了会去哪里。我妈大概困得不行,或者是懒得扯个什么谎骗我,“人死了就死了,什么也没了,哪里也不去。”“什么也没了,哪里也不去,那是变成什么了去哪里了?”“都没了还去哪里?”我想了想,也对。什么都没了还去哪里呢。但是,什么都没了那“我”去哪里了呢。我决定第二天早上起来再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于是就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第二天早上,大人们上班去了家里终于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煞有其事地坐在餐桌高高的凳子上,脚也没着地地托着腮帮子认真思考关于人死了去哪里的问题。死亡是不是身体生病了像电视里的植物人一样?可是生病了人还是能有感觉的。那是不是像睡觉一样?可是睡觉也会做梦,人死了会不会做梦呢?他们说去年表姐结婚的时候,去世了的外公变成了一只很大的有蓝色翅膀的蝴蝶停在婚车前面了。那么所以其实人死了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只是变成了蝴蝶或者星星?那蝴蝶和星星记得它们曾经是人呢?会不会还像做人的时候一样思考呢?
这真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多年后我回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判定那是我自我意识睁开眼睛的第一天。虽然那一天在呆坐在那里一两个小时之后(也许并没有那么久,毕竟小孩的时间总是过得比较慢),我似乎得出了一个什么令人满意的结论,并在当天晚上妈妈下班回家的时候兴高采烈地宣布,我已经想清楚人死了是怎么一回事了以后再也不会因为这个而烦恼了。那时候我当然不懂得,这个问题将会在我成年后继续成为我恐惧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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