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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一个壮小伙儿,如果困守在村里,止打理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一心一意地里刨食,那甭问,日子准紧巴巴的,恨不得一分钱掰做两半花。如果再生就一张南瓜脸或眯眯眼或黄瓜身板或冬瓜体形,再加嘴巴木讷,笨口笨舌一点,那十有八九就得打光棍。要嘛没嘛,姑呢嫁你找罪受不成?连半老寡妇都不睬你。而那那些心眼活泛些的,比如学个挖掘机呀,开吊车,考个厨师证呀,美发美甲呀,按摩捏脚呀等等,回到村里就虎势多了,开个很阔气的车子,脖子上戴个大金链子,手上呢一金扳指。故意显摆呢,于是风凉话来了,硬气一些的上来就怼:“三狗子呀,你手指上这个亮瓦瓦的箍箍莫不是黄铜螺帽给镟出来的吧?”“二愣子,你狗日的这车是几手的呀?”噎得对方眼直翻白。
女的呢,凡在外混——具体做啥呢不知道——光裸的香肩上秋千摆儿似地时尚包包,脚踩三寸高的高跟鞋,走过来一摇一晃,仿佛T型台上的魅惑身影。还有的头发焗得五颜六色,跟塑料绳子没什么两样,嘛色都有哇。一开口,腔调也变了,普通话那早就落伍了,而是嗲声嗲气,萌萌哒哒,“吃饭”不叫“吃饭”,而是“吃饭饭”,“睡觉”呢是“觉觉”,气得饭桌上爹妈都跳脚:妮儿呀,爹妈都老了,老糊涂了,忘了你几岁了,不会是一个月前才断奶吧?
问女人的年龄和职业眼下是件不礼貌的事儿,那就掖着,你自己猜吧。
哈,赶紧打住。本来是带个头儿,来个引子,一不小心就大撒把了,絮絮叨叨成了懒婆娘的裹脚布,臭而长,扯起来没完了。
早先农村还是生产队时,赶马车是个不错的活计,俗称车把式或车夫,怎么着也有点技术含量呢,跟今日的养个大车差不多。人也不咋累,大部分时间车把势坐在辕盘子上。如果出远门的话,师傅带徒弟,都记双倍的工分。可那时要出远门干嘛呢?事儿多了,就像眼下一位有十多年私家车驾龄的主儿,忽然有一天没车了。天,那简直就生活不下去了。譬如冬天吧,田里的活计少了,生产队仅有的一辆马车便去拉炭,一趟三四天,一趟又一趟,全队每一个家庭一整年的烧炭都得备齐呀。
涉事的这位车把式叫狗蛋,有点锉,人呢也丑丑的,但狗蛋运气好,娶了个俊俏能干的媳妇。平素呢狗蛋都让着媳妇,漂亮嘛,当初多少男人盯着呢,而最终得手的却是其貌不扬的狗蛋。你说这狗蛋平素硬气得起来吗?
生产队长叫狗赖,小时鼻涕多,大了呢倒混得人模人样。这厮早就瞄上了狗蛋媳妇,只一直未得手。当了队长,这下厉害了,牛气呢。瞅准狗蛋不在家的日子就与狗蛋媳妇有了一腿。狗蛋一回来,在家歇一宿,隔天又得走。其实呢,你说拉炭那活计就真急迫到屁股后鬼撵着似的?倒也不至于,一大半是狗赖着意安排的。咱手里炭多了,也可以卖给外队社员呀,一里一外还给生产队挣钱呢。
来回多了,狗蛋呢也起疑,这种事儿一旦被撇的那个察觉,刨出个根底并不难。怕就怕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满天下都知晓了,事主儿呢还大喇喇,没事人一个。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办?队长和媳妇谁都惹不起哪。狗蛋心里冒火,却一点对付的办法都没。
车轱辘转悠,路途遥遥,狗蛋多的是琢磨时间,思来想去忽然留意到队长的那句话,“手里炭多了,也可以卖给外队社员呀”。嗯,倒也是,咱何不利用手里的运输工具赚点外快呢?
于是装备草料时便多备了两三天的,饲养场问咋恁多,狗蛋答,队长吩咐的呢,大路被山水给冲毁了,得绕路。这下好了,狗蛋带着徒弟紧赶快跑,先拉一车途中悄悄卖了,之后再拉一车回来,一来回多了一两天。
这么一来,狗赖呢乐得愈加如鱼得水,夜夜屁颠屁颠;狗蛋呢心里也稍得安慰,那厢惹不起,这厢里钞票弥补,也算扯平。
狗赖当队长三年,尽享齐人之福;狗蛋呢也不差,盖起了一座大瓦房。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往事已成陈迹,狗蛋狗赖们已然老年。狗蛋的儿子三十多岁,儿子经营着一辆大车。走过来的身架和动作,像极了当年的狗赖。是不是狗赖的种儿不好说,但年年磕头拜年肯定是向狗蛋而不是狗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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