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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一件事

人生一件事

作者: 小狐秋 | 来源:发表于2023-05-19 00:54 被阅读0次

如果高三刚开学的那个午后,如果我没有倒回去取书,我就不会听到爷爷病危的消息,我也就不会放弃了我的大学梦……

我的父亲嗜酒成性,好赌烂赌,4岁那年,父亲去世了,母亲在家里其他长辈的游说下,带着弟弟改嫁了,留下了我和哥哥,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90年代,农村的生活特别困苦,爷爷奶奶都是普通的农民,年纪大了,连田地都没法耕种,我们连最微薄的收入都没有…家里的日常生活开销都难以支撑,生活过的特别窘迫,记忆里,我从小到大穿的衣服,都是表姐,堂姐的旧衣服,鞋子都是最廉价的旧布鞋……

清贫的生活因为有姑姑,叔叔们偶尔的接济,我们还是平平安安地长大了,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忽然有一天,奶奶在做家务活的时候晕倒了,后来,奶奶竟然一病不起,从此缠绵病榻,家里的所有活计,全都落在爷爷的身上。爷爷帮我们洗衣做饭,照顾起不了身的奶奶,从没下过厨的爷爷,居然学会了做手擀面,会做番茄炒鸡蛋,爷爷吵的土豆丝特别好吃…终于,奶奶还是熬不住了,在我9岁那年,撒手人寰…从小到大,最疼惜我的奶奶,我在她出殡的那天,见到了她最后一面,我小小的双手,我颤抖着双手,抚摸了奶奶冰凉冰凉的脸,牵了她冰凉的手,我哭的不能自已,我还是失去了我的奶奶…还记得那个时候的爷爷,蹲在门口,一声不吭,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他的两鬓微霜,眼睛浑浊,我分明看到了他眼里有点点水光。

后来,剩下了我们兄妹两个跟着爷爷一起生活,日子一天天过着,我的叔叔们,生活变得越来越好了,对我们的接济也越来越频繁,我们的日子过得好起来了,爷爷不用再买菜的时候跟老板讨价还价了,也不用再因为让老板把肉切少而受尽白眼,我不再穿姐姐们的旧衣服,我有了新的衣服鞋子,哥哥也有了一部新款的单车…我们都长大了,只是爷爷似乎更老了,他经常咳嗽,他把旱烟都戒了,忌口了。

我13岁那年,哥哥已经念高二了,他经常逃学爷爷为此感到很失望,后来,哥哥决定辍学去了一家模具工厂当学徒,因为那里的学徒工不仅吃住全包,每个还有300元工资。他出发的前一晚,我哭了一个晚上,而爷爷的房间,一整晚亮着灯光,我还闻到了久违的旱烟的味道,我知道爷爷也舍不得哥哥走,但是生活所迫,16岁的哥哥,用他小小的身板开始撑起了我们的家。

转眼间就到了我升学上高中的时间了,我成绩一般,只考上了镇上的普通高中,学校很老旧,但是学费挺贵,每个学期上千块的学费,还是像座巨山沉甸甸的,压的我们喘不过气来…我考虑到家里的情况,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学,爷爷变得更沉默了。哥哥回来了,带了他积攒了2年多的工资,偷偷的帮我交了学费,把剩下的1200块交给了爷爷,爷爷愣了愣神,还是伸手把钱接了过去,整理好放进了家里的柜子里。哥哥说:爷爷,妹妹还小,不好找工作,让她继续念书考大学,我来供她上学。爷爷没有答话,只是紧紧皱着眉头…我们那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爷爷正在遭受着病痛的折磨…

高中生活如约而至,我开始住校生活,学校的生活丰富多彩,我开拓了视野,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也渐渐融入了校园的生活…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我每半个月会回家一趟,每次在家呆上1天之后,周日的下午3.4点,我就骑着自行车返校。每次我会家的时候,爷爷都会做我喜欢吃饭菜,跟我说着他的日常生活…我丝毫没有察觉到,爷爷苍白的面庞,还有他日渐瘦弱的身躯,步履蹒跚的样子我更没有察觉到他微笑的背后,藏着被病痛折磨的痛苦…我也从不知道,爷爷其实早已并入膏肓…

高三刚刚开学,我就开始了紧张的学习生活,年初四午饭后,我就着急忙慌地收拾好东西去了学校,到了半路才想起来,有本笔记本忘记带了,我又掉头回去取。才到家门口,看到我们门外站着很多人,屋里还传出了爷爷的说话声,我听到爷爷一直在念叨着我的名字,然后说着不能让我知道什么的,我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事情有点严重,我悄悄地绕路跑到我们房子另一边的窗户外边,猫着身子听着里面的谈话,我分明听到姑姑说:“爸,你这食道癌还没到晚期,能治,咱们到广州去治好!”爷爷说:“不要浪费钱了,我的身体我知道,你们赚钱都不容易,我就是担心丫头…我走后没个人看着她,她还小…”我犹如五雷轰顶,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我知道我的爷爷很快也就要离开我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学校,在宿舍里放声大哭…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感觉我的天塌了,我描绘的蓝图里,是以后我赚钱了,让爷爷安享晚年,给爷爷养老送终,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长大,爷爷也要离我而去了…第二天,我给哥哥打了电话,从他嘴里得知了爷爷只剩下3个月左右的时间,我坚定了辍学的年头,我告诉哥哥我要去找工作,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不想要成为爷爷临终前的牵挂…

于是,我做了令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情,我退了学,回了家里,爷爷知道后很生气,说我自作主张退学,让我回去继续念书,不然就不认我这个孙女!我这次也态度强硬,死活不肯去上学,爷爷最终还是妥协了,同意让我哥帮我找工作,我留在家里,陪着爷爷过了几天。哥哥给我找了一份在超市当理货员的工作,工资不高,但是时间比较自由,离家近,我就同意了。

工作内容比较简单,1个月后,我渐渐熟悉了工作内容和流程,每天工作算是比较轻松,老板觉得我可以培养,就让我采购部学习,采购部的大姐觉得我老实肯干,每次出差都会带着我一起去,最后一次出差,我们去了深圳,呆了5天,就是在这几天里,爷爷病情恶化,忽然过世了…当时身在深圳的我,接到电话的瞬间,哭的稀里哗啦…当天晚上,采购部的大姐找了车,陪着我回到了家。

爷爷的最后一面我也没见着,我只看到他冰冷的身体躺在棺木里,一动不动,我似乎感觉脚上灌了铅,每一步都有千斤重,2.3米的距离,我竟然走了许久,我扑倒在棺木上,哭得不能自已…这个世界上,另外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也离开我了,我再也听不到他对我的叮咛嘱咐,再也吃不到他给我做我爱吃的饭菜了……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有什么东西已经失去了…

……

后来,我继续工作,结婚,生儿育女,日子就这样清淡地过着,经常莫名其妙的做梦…梦里都是我在准备去高考的路上,或者是正在高考的考场,曾经的大学梦,成了我此生的遗憾,是我一直未能实现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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