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女儿开始上幼儿园之后,婆婆也跟着来到了西安,来接送女儿上学,现在已经断断续续在西安生活了两年时间,每逢节假日她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回老家,有时甚至连周末也不放过,也有连续几个周末持续回家的记录,好在交通方便,地铁转高铁也就两个小时就到家了,在回家的路上婆婆乐此不疲。
公公一个人在家管理着几亩果园,他不愿意到城里来,总觉得城里的房子太小,空气不好,生活得很憋屈,没有农村广袤的天地,一望无际的田野。他有五亩桃园,两亩梨园,三亩苹果园,每当桃花盛开的时候,婆婆总是要抽时间回去看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确实很美,农村的春天,万物复苏,所有的生物都在此刻展示出旺盛的生命力,你还来不及仔细察看,院子里的杂草已经悄悄冒头,恣意生长;街道里的柳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绿衣;农民们已经开始在田地里挥洒汗水,在这希望的季节里面一切都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对于农民来说最美好的憧憬就是好的收成。
每次回到家里婆婆总是要干农活的,毕竟已经当了半辈子农民的她对这样的生活已经习以为常,公公一个人常常在家,许多棘手的农活都是雇人来干的,农村市场上年轻的劳动力已经出现了断层,80、90后的青壮年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就连70后也很稀缺,公公经常自嘲说他们60后是末代农民。免费的劳动力回来了,公公自然心里是很高兴的,不那么紧急的农活,两个人就可以搞定了,夏季早上四点半就起床了,农村现在已经很少有鸡了,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起的比鸡早,那会儿天蒙蒙亮,一切的景物都是深色的,没有经过阳光的渲染,像一幅淡淡的丹青水墨画,在寂静、清爽的清晨保持短暂的宁静淡然。五点他们就已经出发去地里干活了,在广袤的田地里,呼吸着清晨自由、新鲜的空气,你会发现在每家每户的地头前面停放着电动车、自行车、三轮车,但是人们的身影却看不太清楚,辛勤的农民正在田间劳作,他们小小的身影被农田隐藏,如果是果树地的话,你想找到人更是困难了,大棚也一样,大家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挥洒着汗水,如果是露天的作物,只要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在田地里面起伏的身影,弯腰、下蹲甚至是跪着,不同的农活都需要不同的姿势来完成,他们虔诚地在做着习以为常的事情,如果你去田间地头走一走,去看看农民们辛苦劳作的场景,他们对土地的虔诚会让你觉得所有的宗教信仰都黯然失色。
太阳一点点升高了,所有的景物在阳光的照耀下,挥洒着自己鲜艳的色彩,作为农民的他们没有时间欣赏日出的美景,乡村田园的自然风光也无暇顾及,只有置身事外的人或许才有心境去欣赏美景,对于他们来说一切都是日常,他们已经融入到其中,俨然成为这风景中的一员。太阳升高了,天气渐渐热了,上午十点多他们基本已经干完农活从地里回来了,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十点多一天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就这样婆婆回去干上两天农活,往往到了晚上的时候就累得下不了床了,脚腕已经肿了,走路都很艰难,就这样拖着疲惫的身体再回到西安,开始了城市生活的日常,每天早上7点半起床叫醒永远都睡不够的女儿起床,威逼利诱各种的方法每天都在上演,女儿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去穿衣服,每天都要扎各种不同的发型,婆婆嘴上说几句,最终还是要按照当事人的想法去实现。送走了女儿,婆婆就开始了她在城里生活的日常,做午餐和晚餐,还有洗洗衣服。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她不太出门,不会像其他老太太一样自己去跳广场舞,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她的世界里或许只有劳作没有享受,她会用很长一段时间去给美妞织一件毛衣,但是可以预见的是这件毛衣穿的机会或许很少,或许永远搁置。
在城里生活的婆婆,晚上会失眠,刚开始说是更年期的失眠症状,各种药也都吃了,但是有一个很明显的情况就是在老家的时候症状明显减轻,在西安就比较严重,或许在老人的心里,她一直在找回到老家的方法,她想要回到那个她熟悉的地方去生活,哪怕很辛苦,有一段时间我们甚至商量让婆婆继续呆在老家,不想让她为子女牺牲太多了,但是孩子的教育也很重要,这一来,婆婆也很为难,她舍不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就在前几天家里有事,婆婆要回家去几天,临走时我吩咐她注意安全,婆婆言辞间总是担心她没有在,孩子晚上会哭闹着找奶奶,说着竟潸然泪下。
渐渐地婆婆开始在城里有了第一个朋友,是女儿幼儿园同学的奶奶,我们在同一栋楼里住,经常接送孩子的时候就碰到了,渐渐熟悉了,两个人有时候会相约一块去商场买衣服,有时候两个老太太也会带着自己的孙女到对方家里去玩,孩子们在一起玩,两个老人就一起说说话。渐渐地婆婆能够安排自己的生活了,而不是在城市里手足无措。
公婆渐渐老了,由于年轻时常年的超负荷劳作,腿脚都不好,经常会在干完一天农活之后,腿脚疼痛难忍,但是他们仍然热爱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那方土地,作为子女都不愿意看到他们如此辛劳,我们能给他们的是我们认为的轻松愉悦的生活,也鼓励他们跳舞,认识新的朋友等等,但是我渐渐明白,这种适应是一种痛苦的割舍,或许时间能够治愈这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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