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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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火光映照在脸上，姑娘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双手合十，看着河灯随水流而去，段子溪看入了神，距他不远的姑娘长相并不令人惊艳，却带着柔和气息，动作温温柔柔，脸上表情温暖，笑盈盈的，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细腻。

宋颜扭头起身时正撞上段子溪的目光，呆愣的瞬间又再次扬起微笑，颔首示意，搭上丫头的手，左手微提裙摆，穿过人群。

“姑娘”宋颜听到声音缓缓转身“在下段子溪，方才在河边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宋颜微微俯身，施了礼，并未讲话，“看姑娘独身一人放河灯，有些寂寥，在下才敢上前问候”在段子溪眼里，宋颜如他平日里见的那些姑娘无几，大家闺秀，含蓄内敛，都显露无疑。旁边丫头带着点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段子溪，“你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吗？”宋颜突然开口，段子溪停顿后说“神鬼之说不过都是人们心中所存在的一丝幻想罢了”段子溪向前走了几步，与宋颜并肩向前走，丫头不紧不慢的跟在旁边。

“我却是相信的，不管如你所说是幻想，又或是真实存在，它总归是给人们带来了未知，而未知也是希望嘛！”段子溪异于她与自己认知的不同，“敢问姑娘芳名”“宋颜”她就是东城最大的商贾宋成义的女儿？“小姐，该回府了”旁边丫头提醒道，宋颜依旧带着河边那时一样的笑容，行礼，在丫头的陪伴下，离开段子溪的视线。

宋颜再一次听到段子溪的名字，是身边丫头告诉她的，“小姐，段家公子段子溪上门提亲来了”“哪个段公子？”“段子溪啊！上元节见过的那个”“提亲？”宋颜慌张站起来，快速往前厅走去，“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宋成义眉头微蹙，他原是想回了这门亲事，今日却看到自家女儿有些忙乱，倒也是有所明了！“既你已出来，便来见见吧！”宋成义后退一步，等宋颜缓缓上前，“在下段子溪，前来提亲，见过宋小姐”“宋颜见过公子”俯身行礼，宋成义自认为不是那种古板的人，两人早已见过，又都有意，便也承了这桩婚事。

大婚当日，满城欢腾，城里都说此为佳话。却也又说段家一步登天，段子溪攀上宋家，宋家仅两个女儿，怕是以后宋家家产都尽数归他。

宋颜大婚后回门，几日不见，宋颜看到自己父亲仿佛瞬间老了几岁，眼泪无法抑制，“颜儿，爹爹老了，怕是不能护你周全啊！希望未来，你能保护好自己”“爹爹说什么呢？爹爹一直那么年轻”宋颜缓步步入后院，一如以前见到姐姐的样子，研墨写字，面前还堆着厚厚的账本，“姐姐，我来研磨”“颜儿”宋思脸上欣喜万分，心里倒是知道她今日要回来，可必是要先去见父亲，“越发漂亮了”“姐姐才是”宋思作为家中长女，不如宋颜自由，宋成义早已培养她管理生意场之事如今未嫁娶，宋思心里多少有些遗憾，看见妹妹如今幸福，不由得泛起艳羡。

宋颜与段子溪相处和睦，段子溪掌外，宋颜就把家里管理的妥妥贴贴，她从来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今日可是有烦心事？”“没什么？不过是些棘手的商户罢了！这些事情，还是不拿出来烦你了！”段子溪于她不常提起这些事。宋颜深居段家，外面的风声传过来的的确是慢了些，可她不是什么都听不到？宋家几家商户没落，宋成义似乎还未解决问题，流言只说段子溪在其中做了手脚，那边又踩着线来了许多讨债的，有些好事之人也来凑个热闹，宋家忙的焦头烂额。

“子溪，家里怎么样了？”“岳父在努力周转，我几日一直在想办法，你莫要担心。”宋颜从来没有怀疑过段子溪，当年大婚时的那些流言，她只当没听到，如今越发喧嚣，教她如何不多想。宋颜几日来心里都有些不安，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问一下。“今日，我听到些流言”段子溪正在喝茶的手停了一下，缓缓放下茶杯，“那些你只当没听过就好，不会有事的”“我想听你讲讲，家里生意是什么情况？”“我是不愿与你提起这生意场上的事”“你知我不懂，不过是听个热闹罢了，得你如此不信任，那我不听就是了”“如何不信你，你是我妻子”对话未再进行下去，段子溪说不会有事的，可是她分明看到了他眼里的犹豫，当她问起是什么情况的时候，明明是满满的不信任，宋颜深深叹气，伸手扶上桌子，丫头看出不对劲，忙过去扶她，这才坐下。

不知哪里来的消息，说宋成义身体越发欠妥，事情都交由宋家长女宋思处理，一介女流，如何能在这男人场中处事，宋颜自此身体不适，迷迷糊糊病了大半个月，段子溪虽日日忙碌，却也每日按时回来，坐在床头与宋颜说话，宋颜慢慢调理过来了，只是时常精神不好，丫头每日只是扶着她在院子里走走。

宋思的一封书信突然让宋颜有了精神，她与段子溪说想回家看看，段子溪看她突然精神不错，想来也能调节心情。“颜儿，我近日越发忙碌，怕是不能陪你一起回去”“知你辛苦，我自己就好”宋颜见到宋成义的时候，才知自己听到的消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可信度的，比如，父亲身体越发差劲，宋颜陪着父亲说了会话，便与宋思聊着家里的事。“颜儿，若你一直如此活泼，姐姐心里倒也如意”宋颜精神比起前一段时间好了许多，今日见到家人更是心中欣喜，也没了那副病怏怏的样子。“素日里，父亲曾提过，未与你寻得良人，那时我不懂，直至我掌管家中大小事务，才明白父亲心思”“姐姐今日的话，颜儿听不大懂”“不懂就罢了，若有机会常回家”

宋颜回到段家一个月，便收到了宋成义去世的消息，整个人垮掉，大夫开了药，段子溪知道她的性格，怕是要一直呆在宋家，直到全部结束，宋颜强打着满身的精神，回到宋家，眼泪未曾停过，全程脸色苍白，段子溪陪在旁边，心中全是心疼，宋思一直搀着宋颜，宋家大小事务交由段子溪一人全权处理。宋颜一直跪在那里，丧事全毕，她依旧跪在那里，段子溪心疼，走过去扶她起来，双腿软弱无力，推开段子溪的手，便摔了下去，宋颜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段家，“我睡了几日？”“夫人，五日了”“知道了”宋颜便又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还未出嫁，与父亲姐姐相处的日子，“夫人今日状况如何？”“夫人今天醒了一会，便又睡下了”“醒了？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公子今日不在家，托了小厮去找也未找到，只能等您回来”丫鬟跪在地上，“你起来吧！”段子溪走到床边，牵起宋颜的手，“颜儿，你信我”

宋颜身体越发的差劲，她总想回家看看姐姐，却也有些无力，宋颜看着面前得段子溪，“你可曾想到我家会变成今日的状况”“颜儿，我会尽力的”“我知道，只希望姐姐一切都好，子溪，你要帮我”“外面那些人乱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们总爱说闲话”“我心里有数”宋颜微微笑，一如往常。宋颜每日睡觉时间乱七八糟，见不到段子溪几眼，“夫人，今日阳光正好，我扶您出去走走吧！”丫头扶着宋颜走到院子里，“你先去忙吧！我在这站一会”“是”一方天空困住一个人，纵然有心，奈何无力。

宋家垮了，垮的那么突然，宋颜还来不及反应，宋思被接到了段家，“姐姐，我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你当初跟我说的话”“傻丫头，那些话不过是我瞎担心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宋颜看着宋思的脸，“姐姐，你别睡好不好！陪我聊天”“颜儿，姐姐累了！你乖”宋颜握宋思的手越发的用力，“不要，你别睡，姐姐，姐姐”宋思嘴角带笑，眼睛渐渐睁不开了。宋颜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当她知道宋思被追债的人打到昏迷，她就一直担心看到今天的场景，闭眼睁开，泪顺脸颊滑下，“子溪，你可要曾想到我家会变成今日的状况”如当天问他那样，一模一样的问题，“不曾想过，我想让你开心”宋颜放下宋思的手，“开心？你可知道，我近日来总是想起以前的快乐时光，你知道都是什么样子的吗？”宋颜一步步走到段子溪面前，一如第一次见他那样，那样明媚的笑容，“不知道”宋颜眼神坚定，“没有你”宋颜衣袖下的手，有些颤抖，越过段子溪，段子溪想要伸出手拉住宋颜，她给他一种感觉，这一次，一切都结束了。

宋颜跪在前厅中，面无表情，不与他人交流，段子溪处理着一切事情。闲下来与宋颜跪在一块，宋颜不曾给过他一个眼神。“颜儿，你在怪我？”“你可曾想过我家会是今日这种状况？”宋颜终于扭头看着段子溪，“你这样试探，不过是想我承认这一切是我做的罢了！”宋颜没再接话，反而笑了出来，“段子溪，我终是明白当初姐姐告诉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宋颜撑着自己站起来，段子溪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像是永远也抓不住。

“段老板，好手段”段子溪轻抿了一口茶，未说话，只听那人继续说道，“先是娶了宋家的女儿，做了乘龙快婿，然后一步步跨进宋家的基业，段老板手段高明，高明，我等望尘莫及啊！”“段老板哪是一般人，一表人才，聪慧过人，得了宋成义的信任岂非轻而易举，宋家如今一步步落入段老板手中，以后我们可要仰仗您了啊！”段子溪手指在杯托摩挲，未掷一言，他心中明白，虽这几人话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却也有些话真真的戳到了他的心里。施了手段不假，宋家现在大部分在他手里也不假，得宋成义的信任？段子溪低头轻笑，他忆起当年提亲之时，宋成义曾对他说过的话，“想我阅人无数，看人，也算是有些经验，若不是颜儿于你有意，你亦对她有情，我必是要回了你的”他怕是从未对自己有过信任吧！段子溪看着杯中涟漪，宋颜还在家中修养，他，该回家了。

自宋思办完丧事后，宋颜每日就是在床上一日日的过，大夫来过好几个，药也开了一大堆，却依旧不见好转，“阿颜，上元节要到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宋颜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今晚我们一起去看河灯好不好”段子溪看宋颜似乎有所动容，继续问着，段子溪接过宋颜伸出来的手，把她扶起来，宋颜扭头看他，点了点头。

段子溪一路上都牵着宋颜的手，“你还记得当时我们见面的地方吗？”宋颜往前走，段子溪跟着她，两人一同站在河边，“阿颜，这是属于我们的记忆”宋颜看着河面，许久未说话，嗓子略有些嘶哑，“子溪，你可对我有过情意？”“我于你，从来都是一见倾心”宋颜表情略显苍白，“当初，我为什么要遇见你！”宋颜，眼里再无光彩，两人握着的手，被宋颜轻轻扯开。

不过半月，宋颜只得由他人照顾，最多挪到院子里，便也只是躺在那里，终究是没熬过那个冬天，躺在摇椅上，身上还盖着段子溪走之前放上去的大袄，一切都来的太快，段子溪仿佛看到了梦，他看着安稳躺在摇椅上的人，却再也醒不过来了，“阿颜，你醒过来啊！我跟你解释，我告诉你我到底做了什么？你醒过来啊！”丫鬟第一次看到了形象如此不堪的段公子，看到了他脸上的泪，看到了他眼里的痛苦。

随着宋颜去世，宋家无后，真如当年坊间流言，宋家家产归段子溪，东城再无宋家，仅段家独大，可谁会知道段家那位段公子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他要的不过是那一人而已，那个一见便倾心的人。

“讲完啦！”一个姑娘还沉浸在故事里，另一个姑娘突然说话，“哇，这个段子溪太过分了吧，一步步把宋家搞垮，宋颜她爹，她姐姐，全部都去世了！甚至，她自己都郁郁而终”“你也别这么说，说不定段子溪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管他有什么苦衷呢！宋颜要的，从来都不是，你有多厉害，她根本都不在乎段子溪是不是能够把段家变成最厉害的家族，不过是你，我，我们”“颜惜，你觉得呢！”颜惜笑了笑，左手轻轻提了提裙子，“不过是个故事而已，干嘛那么认真”三个人相伴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