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钗头凤·红酥手》赏读

陆游《钗头凤·红酥手》赏读

【学词点滴016】

钗头凤·红酥手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平平上，平平上，仄平平仄平平上。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平平入，平平入。仄平平仄，仄平平入。
错、错、错。
入、入、入。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平平去，平平去，仄平平仄平平去。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平平入，平平入。平平平仄，仄平平入。
莫、莫、莫。
入、入、入。

陆游的这首《钗头凤》双调六十字，上下片各七仄韵，三韵后换韵，上下片同。“手、酒、柳、旧、瘦、透”六字同属十二部韵，“恶、薄、索、错、落、阁、托、莫”八字同属十六部韵。而且陆游对韵字的选择十分考究，三仄韵为上、去声，四仄韵则都是入声。上片三仄韵都是上声，下片三仄韵换成了去声。

根据古人的说法，平声含蓄，音当轻轻处，必用阴字，音当重浊处，必用阳字。上声促而未舒，去声往而不返，入声逼仄而调不得自转。大抵上、去声韵用于表达欲言又止的哽咽情绪，而入声韵适合表达激越、宣泄的情感。

上片忆往昔分为两层。前三韵为一层，描写甜蜜的夫妻生活，选取了两个生活场景。第一幕是夫妻把盏对饮，却没有一个动词，只有映入眼帘的手和酒；第二幕是夫妻同游沈园，却没有人物，以景言情，赞美春色美丽、杨柳婀娜，表达和谐愉快的心情。同时红黄绿色彩缤纷，春色、柔柳象征妻子的青春活力。甜美的夫妻生活就像春天一样美好。

次四仄韵句为逆转，为第二层。陆游的母亲生生将这对恩爱夫妻拆散，陆游当时却无法抗拒，如今也不敢公开指责母亲，所以只能用象征的手法，抒发无比压抑的心情，东风本是春风，和煦温暖之风，但母爱过分了就不再温柔，东风就成了春天里的恶风。“恶”字表达了一种压抑的愤怒。“薄”此处通“迫”，是对“恶”的进一步具体化，可以理解为迫欢情。一怀愁绪，几年离索，是东风恶的恶果。这里又没有动词，用名词表达一种持续的状态，“一怀愁绪”句，满满的愁绪。

“错、错、错”连续三字叠用，压抑的感情彻底迸发，但是到底是谁的错？陆游没有说，所以奔泻中仍有难言的压抑、滞塞。

下片叹今日，写陆游和前妻在沈园再次偶遇相逢的情景，呈现的是陆游的眼中之景、之人，以所见表达心声。沈园春色依旧，但前妻却瘦了，意外相逢令她泪流满面，模糊了红妆，湿透了锦帕，表达了陆游对前妻无限的爱怜。

明明说“春色如旧”，下文却说“桃花落，闲池阁”，因为物是人非，此时的两个人，已不是彼时的一双，心情不同，看到的景物也不同。文本没有变，解释者也没有变，但解释者的状态变了，意义也就变了。“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一句，与“人空瘦”句之“空”相互呼应，虽然已经分开了，不可能回到从前，但这无法阻止对爱人的思念，明明知道思念没有用，但仍然不停地思念。虽然感情没有变，但却不能再互诉衷肠。

“莫、莫、莫”，罢了，罢了，罢了！情绪和“错、错、错”是相反的，“错、错、错”有愤怒、悔恨，是激越的；而“莫、莫、莫”是无可奈何，是试图放下，但是收敛中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