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马

前途未卜的木馬中只有一個智者，我：俄底修斯。

我從廢棄的北廣場以北出發，衝進泥濘鏽蝕的人海，由地表潛入地底，從陽光下消失。十五分鐘之後，我坐在 D5614 列車某個不屬於我的座位上喘息，思考小腿傳來的疼痛。我因出神回憶起：在東方的秘密通道中，在出口的探照下，幾乎撞上一道強光。我在躲閃中失去平衡。在恍惚中將身體託付給本能，靈魂得以一刻地出竅。我看見自己的模糊的軀體，以及沉迷世事、覆蓋著煩憂的一具具其他軀體，微微顫抖，拖出長短不一的影子。畫面不盡真實，有些地方發生了形變（這點請務必牢記）。在我身後，幾副表情的組合尤為詭異，像被肢解的小丑，藏在敘事組畫的某些角落。所有人都由無形的�線繩牽引，向著某個無暇考量的目的，面如死灰、或快或慢地狂奔。其中自然也包括那個抓不住崩潰的大地，卻在狂奔中維持著脆弱的平衡的我。自然也包括那個在狂奔的列車上坐錯了座位的、心緒難平的我。我與十六節車廂的心臟亢奮地共振，對窗外倒退的景象、與周遭的一切視而不見。像在特洛伊木馬中缺氧的俄底修斯，丟棄所有觀感，一心顧念著十年前的海倫。

我確信，在某個《伊利亞特》中，特洛伊人為了發洩無端的狂喜，一把火燒了他們的戰利品。酒醒後也沒人發現廢墟中的二十具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