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赤日炎炎的夏天,我都会想起庄户人家的辛苦。曾经和爱人也在乡下承包十亩责任田。只是后来我把小家搬到距离老家十里之外的镇上,加上父母先后去世,我们很少回老家。平时只有农活的需要,才会回到乡下。每次被大嫂看见,她就像是看到远在外地的儿子归来一样的开心。
那是夏天一个周末的早上。我早早起来,敲开卖农药邻居家的店门,购买了一大包农药,捆绑在自行车的后架上,一路直奔乡下老家,计划在那个上午,把十亩稻田全部喷洒一遍农药。毕竟,那个季节水稻综合防治对于庄户人家而言,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你能想象室外35度高温天气,让你汗流浃背,你却感受不到一个人呆在野外几个小时挑战酷暑的煎熬。即便你也有这样的经历,你却无法感受我的大嫂在把午饭做好后,左等右等都看不见我的身影归来的担心受怕的焦灼等待。
本来,我是带着干粮来的,但是大嫂看到我回家,无论如何要我中午必须去她家吃饭!再三叮嘱。
我家十亩责任田,共分五块。围绕在小村周围。庄前一块,庄西两块,西南角一块,村庄后面一块。我从靠近庄前的第一块依次展开。打开农药包,开始勾兑农药。里面有防治水稻纹枯病的井冈霉素,吡虫灵杀虫剂,少量叶面肥,还有防治稻瘟病的异稻瘟净,这种农药一旦接触到皮肤,马上就有灼热的疼痛,就像皮肤上擦上辣椒水一样火辣辣的。那个时候喷洒农药,也没有更好的防护措施,至多就是戴个口罩。女同志由于个体原因,她们在喷洒这种农药时,会穿上雨裤雨衣,加强自身保护。男人一般没有那么娇气。只是薄衣单裤,一来透气凉快,二来灵活方便。
一般而言,一亩水稻田,需要喷洒两桶药水。一桶药水大约30斤左右,加上我的体重160斤,行走在70公分左右的稻田里,腋窝以下的部位,全部掩隐在墨绿的稻丛中。刚开始的时候,由于水稻页面上的露水很浓,行走时可以稀释粘在衣服上的药液。九点半以后,露水几乎就被阳光蒸发殆尽。随之而来的腰部以下的皮肤上,灼热疼痛渐渐加剧。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裆部,所以女同志的格外防护,就特别容易理解了。
看看头顶的阳光,好似接近中午,翻开药包里的农药,也所剩无几。终于来到最后一块两亩多的田块,最少还需要勾兑五桶药水,要命的是这块稻田,位于一个三角形边长最长的东边第一份,南北距离大约有五百米,分割成五块,平时去农田时方便,一旦在稻田作业,由此带来的不便,可想而知。午间的阳光尤其毒辣,大把大把的汗水流出体外,我也无法及时补充水分。唯一的办法就是每次喷洒一桶药液,我就趴在路边的沟渠里,把全身浸润在水里,这样可以减轻皮肤的疼痛,同时让皮肤吸收一点水分,降低身体的温度。顺便随手抓一把泥土,搓洗双手上的药液。之后再用双手捧起清水洗洗脸,然后再把头部扎入水中浸泡。
刚刚把头部露出水面,隐隐约约有急切的声音,一声声忙不迭的传来。再仔细侧耳细听,像似大嫂的声音,是我的大嫂!带着哭腔的呐喊:“他四叔啊,月祥啊,你在哪里?你听到吗?你赶紧答应我一声啊!”“他四叔啊……”我赶紧跳上田埂,右手抓下头顶上的破草帽,一边挥动一边用嘶哑的声音高喊:“我在这儿啊,大嫂!”“可怜的,你吓死我了。”自母亲去世以后,我再也没有享受过如此厚重的疼爱!心中憋屈已久失去母亲的情感空缺,这一刻任由泪水哗哗的流淌着,我也不需要遮掩,毕竟大嫂距离我还有一百多米远,想必她是看不清我在流泪的。再说,这人间的真情,从来就不需要伪装。
原来,她眼看过了午饭时间,再三出去站在路口遥望,也看不到我回来的影子,她也知道我家的每一块田地都紧靠她家的责任田。她特别不放心这样炎热的天气,我从早上到现在,呆在野外整整六七个小时的高温!她就从我家的第一块承包地,一块一块的找下来,越找越着急,这才出现刚才的一幕。
那个夏天的一幕,我的大嫂对我的疼爱,再加上大嫂在我家几十年来对我的关爱,点点滴滴积聚在我心中,渐渐生发成八月荷塘绽放的莲花,那么端庄,那么圣洁!曾经和爱人商量过,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敬奉我的大嫂。
回想四十年前,我在炮火连天的南疆,让我的大嫂整天陪伴母亲担惊受怕。三十年前,一次车祸,还在坐月子的爱人无法陪护我,大嫂让我的大哥陪护我二十多天医院的治疗。十多年前,一场鼻咽癌,是大嫂的小儿子文飞把我带去苏州治疗,恰好大嫂就在文飞家带孩子,三哥家的孩子徐周也在苏州,三嫂也在那里带孩子。医院的饭菜不合胃口,隔三差五大嫂和三嫂就让侄儿们带我去他们家改善伙食。整整半年多的背井离乡,因为他(她)们的陪伴,让我渡过人生最为痛苦,最为低落,最为无助,也最为绝望的日日夜夜。幸运的是,如今我已经完全康复,而大哥大嫂又跟随他的长子文波去了东海县城居住,让我们无法经常去问候,只能在电话里嘘寒问暖。好在大哥大嫂儿女孝敬,接近八十岁的哥嫂身体还算健康,这一点让我尤为欣慰。然而我的大嫂对我恩重如山的关爱,唯有时刻铭记,永远不敢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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