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

作者: 静晚 | 来源:发表于2018-04-21 23:43 被阅读0次

    引子:婚姻,是围城,城外的想进来,城里的想出去。

    突围

    二丫立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玻璃上缓缓爬动的蜗牛,心头一片悲哀:自己早过不惑之年了,如今在这个城市里,还是个租户,没有自己的房子,真的是不如这小小的蜗牛!

    自己这辈子无可救赎也就罢了,两个女儿也跟着受罪,让二丫痛心不已,“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步错步步错,二十多年来郁积心头的哀伤,近日里总如困兽在心房里左冲右突,形成了一股怨气,令她焦躁不安。她不想变成一个满面晦暗的怨妇,一辈子消磨在毫无营养的婚姻里,忘了曾经的梦想,忘了生活,还可以从头来过。二十多年的婚姻,二丫觉得自己努力过,付出过,既求不到精神上的依靠,又缺乏物质上的支撑,为什么还要苦苦维持?怕什么呢?养不活自己?舆论不好听?面子真有那么重要吗?真的要等到临死之前再来后悔吗?

    不! 与其活在压抑的情绪里,不如突出重围,为余生争一段心平气和,自在从容。

    二丫走进了法院,自己执意选择的婚姻,不想继续了,协议不成就由法律来结束吧。

    和老章刚提离婚时,老章震惊惶恐恼羞成怒,又打又砸,并一锤子把二丫定下了出轨的罪名,二丫平静地望着老章面目狰狞的脸,他双手掐在她脖子上,咬牙切齿地说,敢离婚就掐死她!然后认识的不认识的逢人就说,他好好的在外打工,没犯原则性的错误,老婆要和他离婚……

    他收获了很多的同情。二丫了然,了然他的反应,了然自己的决心,本来就不是一时冲动,随他怎样折腾也改变不了。也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手,法院是她最后的希望。

    二丫走出法院心头就骤然轻松许多,对婚姻的失望不是一天两天了,几年前就下定决心,在日记中写过一段话:从前无所谓,至此理文章。待雏自觅食,只影向斜阳。——半生劳碌,风雨自担。心意难通,冷暖自知。爱恨情仇,付瓶漂流。宁可孤单,不负余生。——虽然很清楚以后要面对些什么,但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无论有多艰难,多么的孤立无援,也一定要坚持。

    在94年二丫和老章相识之初,父母是竭力反对的,邻家伯伯更是直言不讳: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可二丫毫不为意,她没当自己是花,甚至相中了老章敢于追求的勇气,信奉着那句蛮经典的流行语“嫁不了我爱的人,就嫁给爱我的人”,固执地走进了老章一贫如洗的家,没有婚礼没有祝福,可有什么关系呢?不就是过日子吗?两个人四肢健全,还能饿死不成。

    和所有贫贱夫妻一样,他们经历了捉襟见肘的窘迫,针锋相对的争吵,更有观念上格格不入带来的沮丧,以及试图改造老章宣告失败的懊恼,二丫独自咽下五味,在父母亲友面前只字不提,说到底,她还是希望自己没有选择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属性,有些小毛病,坏习惯在所难免,只要老章还有责任心,愿意为家庭努力,两个人劲往一块使,日子是可以过下去的。

    96年12月份二丫未婚先孕顺产生下大女儿,公公婆婆如临大敌,生怕招来执法粗暴的计生办,和老章合计着,把她送到别人家的小茅屋里呆了两天,二丫抱着女儿流着泪承受了。在娘家带孩子到十个月,杭州打工的老章就寄来两百块钱她也没什么埋怨,老章没个一技之长,有时他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的。

    孩子十个月断了奶,二丫把孩子托付给母亲也去了杭州打工,几经辗转后两个人在一起做衣服,那时差不多就处在一个半封闭的状态里,浑浑噩噩的过着,每年夏季放假,过年回家都在娘家呆的多,时光在吵闹中飞逝,日子也在不停的磨合中有了丝丝好转,手头慢慢有了一点积蓄,基于婆家有重男轻女的老思想,就有了二胎的计划。从零四年底回家待产,小女儿第二年五月出生,一直到孩子一百天,七八个月老章全程陪同,没挣一分钱。在孩子满月之时,两个人带孩子到镇医院打预防针,乡镇计生办要求二丫结扎,老章同镇里领导吵了起来,“二胎结扎”是国策,不是针对某个人的,而且二丫也不想再承担怀孕流产的风险,就答应了做手术。手术出来不见老章人影,他一个人回家了,孩子村里妇联主任在抱着。

    有时候二丫看着老章,感觉摸不透,他口口声声爱这个家,自诩像他这样的好男人难找了,可是家庭条件不好,他做点事总喜欢叫苦叫累,夸大自己的付出,更是以省吃俭用来抵消挣钱的动力,时代在不断更新,两个女儿也渐渐长大,生活学习上的用度逐年递增,他却能够心安理得的度假,打牌...

    早期遇夏天服装淡季回家,二丫就劝老章找点小工做做,老章说,我可吃不了那个苦。那么做老本行,油漆?他说没人带他做!

    大女儿在外婆家一待就是十几年,进初中时小女儿也该念幼儿园了,二丫不顾老章的反对,决定回家乡照顾两个孩子。刚开始老章乍脱离对二丫的依赖,有些无所适从,打工也没挣到多少钱,每年夏季放假也照样玩耍,即便是出去打工了,也是腊月没到就要回家,正月不过完不舍得走,让他就在家门口找事做,哪哪都不行,年年为此争吵,年年依旧,没有任何改观。

    二丫甚至劝他不想打工就做点小生意,像他不睡懒觉,能起早,也会算小账,卖菜挺适合的,老章一听就摇头,这事刚开始没人带着哪有路子?

    那开发区许多工厂夏天招临时工,去做总比玩好点吧?老章仍然有话回复:一百块钱一天,我可懒做的!

    真心让人火冒三丈。就问他,到底还能做什么?他没好气地说,有许多家庭不也是女人搞起来的,我是没用,你有本事你自己想法子把家里搞好啊!

    就这样,还能说什么?他既然知道自己没多大本事,为什么一百块钱一天的事还懒做的?而自己一次次的宽容妥协,为什么就换不来他的积极努力?

    二丫想起老章好多次自哀自怨,说算命的算过他命苦,靠山山高,靠水水深,靠着杨柳倒长根……敢情他没想过靠自己!

    有两个乖巧的女儿跟在后面,二丫不敢休息,甚至右手肘骨裂,也没敢告诉在外打工的老章,怕他有了回家的理由,又不能挣钱了。

    有一次重感冒,咳嗽了二十多天也没好,睡到半夜口干舌燥,意识模糊,想喝水起不了身,喉咙里被烈火炙烤般的难受,想挣扎想喊却使不出劲,她以为自己会因为缺水而死,第二天却醒过来了。醒来后,明明缺水,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岁月如梭留给自己的只有这病痛常袭的不惑之躯,身边人担着“养家”之名顾不了家,若哪天真的一睡不起了,相依为命的女儿会有多害怕,多无助!

    每每心情郁闷时,除了诉之笔尖,二丫还会告诉最信任的发小好友笙,善解人意的笙一直安慰她,说难能可贵老章的那份真心,要珍惜。

    二丫自我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明明对老章就没有多少要求啊,嫁给他是从一碗一碟开始置办的,家里什么样的条件他心里没数吗?为什么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玩耍呢?为什么一年打七八个月的工挣个三四万块钱,就觉得自己承担了一个家庭中男人的责任?为什么他在家玩的时间里,多数是在牌桌上消磨,从没想过陪女儿出去走走看看?……

    所有的争吵最后都不了了之,最后的最后,是连争吵都免了,心也慢慢冷却下来。成家之前二丫任性懒散,婚姻里又不会过日子,老章毫不客气地数落她,她认错态度极好,也努力修正,但是老章妥妥的把家庭迟迟得不到改善的责任归咎于她,说她若跟他一样节省,房子也能买了!..……二丫有口难辩,想想多少年来,无论酷暑严寒,回娘家近百里都是跟老章后面坐摩托车,因为比坐客车便宜好多。直到前两年春节前后,二丫才坚决表态,自己的关节已经受不了刺骨寒风,要带孩子搭客车。

    老章宁肯在“省”字上动脑筋,也不愿在“挣”字上去努力。因此而产生的争吵家常便饭。

    有人说,他再不济,也是你自己选择的,苦也好甜也罢,自己承担。是啊,自己选择的!可是鞋子合不合脚,没试穿过哪来的体会?体会到了不合适还得一条道走到黑吗?

    二丫在记忆里很认真的搜索,想找寻老章的闪光点,许是这些年堆积的失望过于厚重,掩盖了可能存在的美好记忆吧,她能想到的竟然都是他口不择言的伤害,以及自我感觉良好的那种安逸感,不由得一边哀伤着一边愤怒着,为什么,为什么人到中年之后才觉悟:她的日子过得是如此的卑微不堪!

    回想初心,不过是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二十多年过去了,依然如浮萍居无定所,努力过,坚守过,到头来只剩下浓浓的无望包裹着百孔千疮的心。婚姻,这座孤城,她守得有多苦,如今想要突围的决心就有多坚定。

    婚姻,说得通俗点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一场合作经营,经营得当风生水起和和美美,经营失败也没有必要过多抱怨,能一起改善就一起努力,否则一定要及时打住,各走各路。

    毕竟,人生不只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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