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猫记

我确信我似乎勾搭上了一只猫。

那是一只灰色的寻常品种的猫，几乎和我多年前过从甚密的一只猫一模一样。但算算年龄，我确信她们不是同一只。眼前这只，显然是年轻的小野猫。

大院子里猫狗向来很多，全是流浪的。但凡是流浪的，不论猫狗，一律怕人。而眼前这只，虽也是流浪猫，也有些惧生，较其他的却来去自如许多，蹑手蹑脚的样子，颇有一番风流态度。

第一回邂逅她，她正伏在我母亲的电动车上，闭目养神。这在流浪猫里，大约是极嚣张的行为了。我驻步凝视她，她似乎有超过人类的感知能力，猛然睁开眼，边和我对视着，边蹑着脚后退，渐渐消失于灌木丛中。

第二回见到她，她更加嚣张，竟然上了居民楼。那是月黑风高暴雨连天的晚上，我边在楼道里走边甩干收起的长柄伞。正是我满意于这把伞优雅的榉树伞柄的时候，她如赛琳娜•凯尔❶一般流过黑夜，几乎使我惊疑鬼神的有无。

我的征服欲，是在和她的第三次会面时被激起的。急风骤雨的下午，我下楼时偶遇了散步的她。她脚步轻盈，时而以带倒刺的舌头舔一舔爪子，时而昂首打个慵懒的哈欠。这时候，她成了青春的女郎，居民楼成了诺大的庄园，楼梯成了壁炉，以及外面的雨声，整个气氛中优雅兼带着野性的气息。

不知她是否已经将楼道当作她的领地，在此不必惧怕外人，故并未刻意地回避我。当年与那只猫周旋时学到的猫的语言运用自如，我又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的猫叫声愈显温柔，期盼着她的回复。一声两声，三声四声，我终于等到了，——她羞怯而试探地回以吴侬软语般的叫声。

我们边走边交流着，尽管双方实际上都并不理解对方的意思，却依然不舍似的“尬聊”。我想起知乎上有人问“猫是否知道自己是猫”，我想猫并不一定知道人之为人，此时的她也许将我当成了一只求爱的公猫吧，并且她也似乎不吝啬她的一点点暧昧。我想，也许猫的傲娇正是在这样和人的对话间形成的吧，人也甘于做猫的“铲屎官”，将之女王似的供起来，并亲切地称之为“小主子”。

该是走出楼道的时候了。外面密雨斜侵，楼道里外隔绝。楼道外的行人行色匆匆，为竹杖芒鞋者所笑；楼道里充满了温存的空气。然而终归是告别的时候了。我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只猫不屑于理睬我，大约是因为我习惯于对那样一个可爱的小生灵主动付出，而不求一丝的回报。我想我现在渴望眼前这只猫对我的些许依赖，于是我撑起伞，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暴雨中。

这一招，大约叫做“欲擒故纵”。

                                                                                            二零一八年五月二十五日

笔者按：❶赛琳娜•凯尔：猫女，DC漫画《蝙蝠侠》中的反英雄类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