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医院“中医科”的邬医师实习。
“我带你去见见翁医师。”邬医师说。翁医师是邬医师同科室的同事。
走进“中医科”,见一位身穿白大褂、慈眉善目的医师坐在桌边看书。
“这是翁医生,这是小聂——”邬医师为我们介绍着。
“翁医师,您好!”
“你好,小聂……”翁医师抬头对我笑着。
“翁医师,我是来学习的”,我又说,“以后请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翁医师冲我直摆手,“小聂,你太谦虚了,以后我们在一块学习。”我觉得翁医师和蔼可亲。
我在“中医科”上班了。
两张诊桌并排摆在房间,翁医师坐在上方,邬医师坐在对面,我呢,坐在旁边。我说是跟邬医师实习,同时也跟翁医师学习。两位医师都不保守。病人来了,不管找哪位,他们都耐心询问,细致检查。其间,他们常把望、触、叩、听诊等操作性技术示范给我看。
我们科室名“中医科”,为实际需要,日常诊疗的内容和方法,却以西医为主。翁医师常翻着一本厚厚的西医《内科学》看,我胸前的诊桌上总是放着一本《诊断学》。
我在医院有个小房间,每天早上我开了“中医科”门,把诊室收拾整齐,打扫干净。然后去开水房给两位师父各打来一瓶开水。这些师父们见着总要道谢一声。
渐渐地,我觉得两位师父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邬医师身材挺拔,皮肤白净。据说年轻时人称“美男子”,老来也很讲究,你看他西装革履,身上总是纤尘不染的。他说,一个人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就是对别人的尊重。
邬医师家在街上,离医院不远,老伴在家里开了个小布铺。每天清早和下午下班之后,邬医师都要给老伴卖一会布。邬医师说,布铺里的生意不好做,有些顾客真难缠,害的你笑脸陪了半天,好话说了一大堆,最后他是一寸布不买,转身走人。
话虽如此,他依旧来去匆匆,帮老伴做生意。
翁医师平时上班有两样东西不离手:一样是那个精致的小茶壶,他每天用那个小茶壶沏茶喝;一样是那本厚厚的《内科学》,他有空就翻看。翁医师很赞赏我看那本西医《诊断学》。他说一个医生必须善于诊断疾病,只有正确的诊断,才有合理的治疗。
翁医师家在乡下,老伴在家种着点地,他吃住在医院,不常回家。他家里常叫手头拮据,上大学的大儿子,念卫校的小儿子,每天要钱花,做老子的常为钱犯愁。
尽管如此,我见他还是有讲有笑的。
翁医师从医快40年了。他曾说,他要把他这大半生行医的体会和经验写成一本书,拿到出版社去出版。
那年春节期间,我带上礼品,去邬医师家看他,受到热情接待。
第二天,我又去翁医师家,同样受到盛情款待。
翁医师还留我在他家歇一夜。晚上,师父陪我睡在他的小书房里。师父不看书,陪我谈到半夜,师父给我讲了他一些他早年行医的经历。
师父说,大约是六几年吧?他在五十铺那儿干乡村医生,那时称乡村医生为“赤脚医生”。师父当时二十几岁,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平时出诊,不管是几里、几十里,也不管是白天、夜里,病家是随叫随到。那一次,他被分派走很远的路,去给一位“噎食病”的老人看病。那时的“噎食病”,就是现在的食道癌。师父说,那位老人便秘,有十几天没解大便了。老人很痛苦,也很衰弱了。师父用管子插肛门给他冲洗大便,没有效果。他便手带个手套,插进肛门给老人抠大便。那大便是铁板一块的。他用手指一点一点往外抠大便。费了好大劲,把大便全抠出来了。这下病人轻松了,家人也欢喜了。讲到这儿,师傅有点激动了,他对我说:“呃,小聂,干我们这一行的,要不怕脏不怕累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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