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失意的时候,经过地铁站的自动售卖机,也会停下来看看正在售卖的食玩,虽然每次都是那么几样,却在一定程度上让我对这个世界还心存留恋。
2012年,我一有空就跑出去找附近的全家,因为那是中漫代理panini球星卡的第一年,经过多次摸索,我已经能凭借触摸找出每一盒卡里最稀有的那张卡。把附近的全家都摸遍了,就在地图上找更远的全家,周六周日一有空就坐公交和地铁去,就好像现在我为了找鸟光顾每一所公园。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我的母亲小时候喜欢收集糖纸,把它们夹在书里,五彩斑斓,对着阳光看,五光十色,我的父亲不舍得扔旧家什,我儿时的卡拉ok机器,我奶奶过世后的木箱闹钟,不过我总觉得我和他们的收藏还是有所不同。
他们为了生而保持乐趣,我却是为了乐趣而生。
自从我小学一年级被人带进游戏机厅,那些花花绿绿的人物,奋进激昂的乐曲,就让我深陷其中,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自己找到了魔法的入口,每一个屏幕都是通往一个平行世界的大门,你所要做的只是把做为入场券的代币丢进去,然后加入其中。
比起现实世界的延迟满足,这些魔法世界是如此鲜活刺激,充满想象。
后来家里买了小霸王,我把所有的零花钱都拿来收集各种卡带,每次放学回家就和妹妹躲在阁楼上,拧开不足十寸的黑白电视,在游戏机中插入魔法钥匙,音乐响起的一刻,现实世界里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读大学时,附近的老板引进了最新的游戏机,超任、ps,并开出了极富吸引力的包夜价,我们几个死党就成夜成夜在里面黑着眼圈,当时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中毒了,现在想起来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之后一板一眼的上学晨跑考试读书甚至恋爱,都无法企及,爱丽丝与克劳德,会丢香蕉的大金刚,在钟楼里迷失的旅人,从生化小镇里杀出的里昂,在古墓中上蹿下跳的多边形麻花辫,开国纪念日因为弄坏了机器穿梭至未来的科学家少女,为拯救圣树去世界的各个角落收集碎片的精灵,等等等等,在最富有冒险精神的年纪,是它们陪伴着我最大限度地探索了这个世界外的无限可能。
梦境太美的代价就是会对现实世界的感到乏味,比起那些拯救世界的理想,现实中的上班赚钱显得如此空洞,而在那些生死与共的经历面前,刻意营造的浪漫甚至让我提不起一点精神,以至于每次我和女友在一起时,反而会生出一种不真实感:这个世界,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了吗?哪怕在最浪漫的年纪我们并肩躺在了最绿的那片草坪上。
毕业后开始谋生,也有钱买了自己的第一台游戏机,此后就开始跟进每代新游戏和游戏机的发布,再后面有了智能手机,但是大多数时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感觉,玩手机游戏都是碎片时间,已经很少能奢侈地关注剧情,渐渐的,升级考验再升级仿佛成了游戏的全部,包括一些线上多人游戏,争凶斗狠拉帮结派,虽然有了一些现实的快感,但是少有能比拟从前的那份代入感,游戏只是游戏,供人玩耍,就像你的机器人女友,为了讨好玩家,它们更多在地扮演着这个世界的人,而不再是在那些异想天开的世界里静候你的到来。
而后就开始收集球星卡,曾有小学生嘲笑说那不就是一些纸片吗?真有人愿意为这个花钱?很显然,那里面有着只属于我们这个年龄的时代,随着我们熟悉的球星退役,我也逐渐退出了球星卡的世界,两年以后的世界杯,估计再能叫出名字的球星也已经不多了,似乎没有人再像罗纳尔多、齐达内、贝克汉姆、梅西那样踢球,他们随着马赛克游戏、香港电影、日本漫画、乔丹科比、泰森霍利菲尔德一起构筑了一个时代,也像其他伟大的时代一样,再也无法被继承。
继球星卡之后是盲盒,未知有趣而又一脉相承,它们按照时间的排序,以各种未知的款式出现在你的展示架上,仿佛这是你有权持有的最后一点随机的放任,也包含了少有的因你而起的世界秩序的错觉。
我们都想掌控这个世界,但是时间与空间让这种掌控变得绝无可能,于是我们退而求其次想掌控我们自己的生活,结果让生活变成了安稳的样子,不再冒险不再幻想,周遭的一切都如我们预料地运转,今天也是昨天,明天也是今天。
我们因为彻底掌控了自己而让自己变得无聊。
下一次经过自动柜员机的时候我想我还是会去看一眼,也许有天里面的食玩就换了品种,也许有天它也突然爆炸,让我去到一个未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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