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去世后,闫英因为心情悲伤,生活压力增大,导致自身病情不断恶化。三叉神经痛频繁发作,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在住院治疗的两年时间里,她无法正常工作,只好办理了病休手续。病情发作时,她连吃饭都难以进行。为了治病,在两年的时间里,她不断接受别人介绍的各种治疗方法。她痛恨自己的病甚过痛恨世间一切丑恶,别人推荐的疗法,不管多么稀奇古怪,她都敢尝试。
打针吃药等常规治疗自不必说,他也遍访民间名医,中医中药也用了不少,基本都没有疗效。即使有民间土法,她也毫不犹豫地去尝试,可惜均无效果。所谓有病乱投医,闫英在反复经受过各种疗法的折磨后,渐渐心灰意冷,对自己的病情日渐绝望。
终于,在最后,有人向她推荐看巫医,也就是农村的所谓迷信治病法。平素坚信唯物主义的闫英老师动摇了。她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几十里外的旷野上向巫婆求药,经过一晌的虔诚跪拜,讨得一粒丸药。她回来后心情有些激动,她说求药的人群上百人,跪倒了一片地,她相信哪些人都不是傻子,她虔诚地服用下去,期盼着奇迹出现,然而一切照旧,病痛没有丝毫减轻,反而因为劳累加重。但是,但她并没有动摇,她确信这次失败是因为自己心不诚。
迷信是条不归路,人一旦在心中确定了某个信仰,他们的思想就会越来越偏执,他们的意志就会变得越来越坚定,而他们的行为也会越来越反常。又有一个老太太可怜她,主动领她去乡下找一个半仙看病。那半仙是个老太太,头发花白,头顶地中海的发型,一张长脸,嘴里缺了两颗门牙。她擅长伏香技术,教给闫英一套烧香的规范和流程。闫英便每日三炷香,虔诚跪拜。并时刻注意香灰的形状,各柱香的长短变化,定期向半仙汇报。半仙可以根据她的描述,揭示各种香谱预示的不同意义。某天,燃烧的香灰并不脱落,而是弯曲盘挂在上面,闫英大惊失色,赶紧去问半仙。老太太阴郁地说道:你已被蛇魔缠身,需要办一场法事驱魔。她让闫英买了十斤猪肉,纸钱香火果子点心若干,选一个黄道吉日,在半仙家中祈穰驱鬼。闫英毫不犹豫的照办了,一场法事下来,花了闫英两个月的工资,但是病情并不见好。闫英也就不再相信半仙的法术。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你沾上某一行当的人和事以后,同道的人就纷至沓来,并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这也算吸引力法则的一种表现吧。闫英尽管上了两次当,但对求神问卜的治病法依然痴心不改,像中了魔一样。她并不埋怨别人骗了她,在这条路上,她越走越远。
一个冬天的夜晚,闫英依带着果子点心去了西街一个农户家。这一次,闫英带着单达亘前去。在中间人的带领下,他们穿街过巷,摸黑前进。村里的街巷曲折往复,经过曲里拐弯的几个来回后,他们走进一个农家小院。早有女主人在门口等候,那是一个中年妇女,梳着中式齐肩发型,面目朴实。她把几个人让进东厢房,进门就看到是一盘大土炕,土炕占了房屋一半的空间。炕上摆着供桌,桌上摆着四个小碟子,碟子里分别放着几样下酒小菜。桌上自然也摆着一把锡制酒壶,酒壶旁有一个小酒盅,另有一个搪瓷缸。桌子中间摆着香炉,香炉上一柱香火正挥发着袅袅烟雾。土炕中央,供桌里面,盘腿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面目黑瘦,说话声音细长。他先让几个人跪倒在地,点了几张黄纸。然后双手合十,开始闭眼唱念咒语。片刻之后,他随手拉灭了电灯的开关。屋里顿时一片漆黑,像坠入古井。黑暗之中,听到一阵风声从房顶的墙角传来,继而传来一阵清晰的说话声。那声音有些怪异,颇像动画片中孙悟空的声音,只是口音并不是普通话,比较像山东口音,仔细听,尚能听懂。黑暗中,仿佛听到那大仙跳到供桌之上,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又喝了一盅酒。然后开始对求告人问话,那声音自言是黄大仙,对着底下询问所求何事。单达亘随母亲跪倒在地,感觉非常怪异,他无法辨别那大仙的真假,只觉得那声音和炕上的男人迥然不同。他抬起头用力睁大眼睛向前看去,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供桌之上有个影子在动。那大仙简单问了一下闫英的情况,随后说:本仙已知晓,特赐你丹药一枚。随即听到吧嗒一声,有个东西落在茶缸里。之后又是一阵风声,大仙飘逝而去。静了一会儿后,那个做法的男子打开电灯,让地下跪着的人平身。单达亘定睛看去,炕上还是那个男人在盘腿打坐,那汉子用细长的声音说道:大仙已经走了,给你留下一粒丸药,回去服下,病就会好。之后继续闭目打坐,嘴里念念有词,不再搭理别人。领礼人从茶缸中取出药丸,教给闫英,然后示意他们离开。
回到家后,闫英赶紧吃下那药丸,然后又是满心欢喜地等待奇迹出现。奇迹自然仍没有出现。单达亘也无法确定那个黄大仙到底是不是真的来过?莫非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自己表演的?他对此产生深度的怀疑。
闫英最后一次住院是在单达亘上高中前的那个夏天。医生对闫英的病已经束手无策,各种治疗方法都不见效。她痛苦地几近绝望,常常在疼痛难忍时离开病房,奔走到田野。没人在的地方,她抱着头捂着脸失声痛哭。绝望之际,她甚至想到了轻生,转念想到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终归难下决心。伤痛至极,她便蹲在地头,用一根树枝写下几个字:上帝啊,求你救救我!她想到自己前半生的人生经历,悲愤之情填满胸膛。她早年丧母,中年丧夫,一身是病,苦不堪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要承受这么多的苦难。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悲愤,那种激愤之情全部传到到手臂,她不停的用树枝宣泄着心中的悲愤和委屈,写着心中的祈求和盼望。不知道写了多久,当她把三根树枝写断了之后,脸上的疼突然消失了。她诧异的摸着自己的脸,怔了好久。
很多年之后,闫英经常讲这一段神奇的经历,她说这话时眼神流露出惊喜和虔诚。她觉得,那是她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她确信是自己的祈祷感动了上帝,她坚信那是上天在启示她前进的方向。
适逢其会,也真是在这个当口,邻居向她介绍信教。闫英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并且义无反顾的加入这一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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