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星点点,蛙叫三两声,犬吠门庭前,外婆手摇蒲扇,外带几声咳嗽,诉说着似乎久远而又真切的记忆!
这记忆对孩提时候的我们而言俨然是一场场梦魇。解放前期,村里豺狼倒是挺多,他们也常三三两两下山,到邻里附近人家偷鸡。鸡鸣一声戛然而断,不好,家里养的母鸡给狼叼走了,等听闻鸡鸣反应过来,其实已晚,拿起火把奋勇而追也不过如此,狼早已一溜烟跑了,火把照耀下,你或许还可以看见豺狼已登山顶,正回眸看看下面的人群,瞅视人群,瞪然而去!
豺狼把鸡撬走了还可以,更恐怖的是还偷小孩!夏夜凉风不过大草场,人们尽是从家里带把蒲扇,一把凉席各占了位置便习地而睡,嘴里哼哼唧唧唱着曲儿。一家几口睡在一起的,总也少不了阿妈把小孩往内里裹的,多少怕惹着豺狼,可小孩的调皮总也是闯祸的缘由,阿妈一不留神,小孩便不见了。小孩的哭叫声传来,阿妈早已惊呆,泪留下,死命里往哭声的方向跑,但小孩的肠已然露出肚皮,散落
下来,这怕是没救,阿妈只能捧着这还发烫的人肠,欲哭无泪!
蒲扇下尽是惹人害怕和哭泣的事儿!
当然外婆还会摇摇儿蒲扇唱唱小曲。说多了可怕的故事,我们总想着能听到点惊喜。外婆的出嫁就是一种惊喜,还多了点浪漫的意味。
那时的出嫁真的是四人抬轿,有钱的家庭甚至会雇八个大壮汉托举轿子,新娘子风风光光进门!外婆的进门还得从相亲开始。
现下人们喜欢用相亲,那时可不这么说,相看,相互看看,少了亲密,倒也符合时情。那时的人总是保守规矩的,村里好事当回媒人的婆娘总喜欢撮合村里年轻的小伙,总愿意不辞倦意张罗。外公可是看了好几趟,跨过好几户人家门槛,媒人出门便问,可好。年轻的外公长得书生样,眉清目秀,倒是有几分俊俏模样,眼下就没啾上一个,他直摇头摆手,多少有点失望。张婆娘可不是就此善罢甘休的人,这份媒人钱总是要捞一笔的。这村不行,总可以在外村找到适合的人。打定这主意,张婆姨便到外村物色起来,媒人的耳朵可能天生就听得远,也敏锐得多,这不半把月功夫,张婆姨就给外公物色到了罗氏姑娘。
罗氏姑娘的好,外村是人口都赞,外公倒不为所动,只是还得看一眼,方能下定决心。现代人追求的颜值大抵如此,许是那时传承过来的。在一个午后,外公终于见到了罗氏女,也只是隔着纱帘揪了一眼,外公踏出罗氏家门,也不动声色,摆摆手叫婆姨来家里取了媒人钱,好让张婆姨张罗后续事宜。一啾便能定个大概,想罢这一眼看得够仔细认真了。
罗氏女终于在半个月后由四大壮汉抬轿抬过来了。轿里的罗氏女涂了点胭脂,脸上细小毛发也让母亲用白线缴剪过,看起来皮肤顺滑干净多了。身上穿的大红绸缎裙子,金线穿插,也就模了个凤凰的样子,说不上大气,倒也衬得罗氏女大方得体。脚下蹬的是一双红色绣花鞋,已经不是三寸金莲了,实成是农家女的大脚板。外公在轿前站了半会,脱下罗氏的绣花鞋,抱了罗氏女就进大厅,新婚的程序也就告一段落。
罗氏女嫁过来后,即是媳妇儿,孩子她妈,也是小姑子她奶妈。外公家母过世得早,留下个还要喝奶的妹妹归这个长房罗氏女抚养。家里的老头外太公喜吃鱼却不爱鱼骨,爱喝粥却嫌粥烫,罗氏女只得早起喂完小孩,喂完家里的猪仔,到田地里锄点草,紧赶慢赶回家,在老爷子醒来之前,准备好白粥和鱼肉,这些白粥鱼肉刚刚好,老爷子也就不能嫌了。
外公和罗氏女相敬如宾,生活上都能彼此照顾,生活倒也无忧。可惜外公六十来岁得了病走了几十年,罗氏女每每想起总是感慨,相比初初的落泪不舍,现在倒是释怀了。
罗氏女是外婆,她喜欢摇蒲扇,轻轻摇,或许是想在蒲扇的清凉下,赶走那没有外公的孤独和无助。
蒲扇轻轻摇,摇来了清凉,摇来了夏夜的欢声笑语,摇走可怕的昨天,昨天的梦魇,摇走时间的年轮,摇走哀伤,摇来你我彼此的陪伴,永远的温馨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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