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是我的高中同学,是个很传奇的人物。从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成绩却是出奇的好,且又是高瘦的身型,俊朗的面孔,迷醉过很多豆蔻少女的心。其中,也包括我。之所以说他传奇,是因为这样的高IQ的少年,竟然在即将步入高三的那一年辍学了。有的猜测是因为打架闹事次数过多被学校劝退了,有的说是高考压力大厌学了。这些也仅是猜测,个中缘由,谁也不知道,终究是个谜。
高中毕业后我念了医大,却因为讨厌医院浓重的消毒药水味放弃了做外科医生,进了当地的审计局做文案。工作相当的繁琐且忙碌,不过对于单身的我而言,高额的加班费倒是将我的抵触情绪降到了最低。审计局位于城市仅存的一条古韵深巷内,巷内都是二三十年代的旧小楼,却因是两三层小楼的小洋房构造而分外的怀旧。深巷口则是一片闹区,酒吧,KTV,满眼尽是。从业半年后,父母为我的安全着想,替我在公司附近租了套单身公寓,二十三岁的我,开始了独居生活。
年头和年尾是最最繁忙的时期,没日没夜的加班,搞得人几近崩溃。合上最后一本审核完的文案,终于如释重负的收拾东西下班。刚出公司的大门,凛冽的寒风立刻灌进了衣领,惯性的缩了缩脖子,裹紧了大衣,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巷尾的拐角处,一声玻璃瓶的破碎声不禁让我放慢了脚步。三个壮汉围着一酒醉的男子,骂骂咧咧,正欲再次持酒瓶行凶。我恐慌的尖叫,企图引起周围行人的注意,转身向一辆巡视的警车求助。巡警停车的功夫,行凶的一帮人闻风而逃。酒醉的男子垂着头,头顶一片血色,显然是我刚刚听到的一声玻璃瓶破碎声的成果。他挣扎的撑起身体,我急忙上前同巡警一起将他扶住。探照灯适时的打向他,让我在看清他伤势的同时,也看清了他的面庞。
“韩……?”我试探的喊了声,他抬眼,收起痛苦的表情,嘴角上扬,努力微笑。
“原来你们认识,那正好,送医院赶紧包扎下,完了去录个口供。”巡警说着。
“不用了,不去医院!私人恩怨,我不报警!”一嘴酒气的韩决然说着。正巧又一波混混在旁闹事,巡警无暇顾及了,摆摆手示意让我和韩早点离开。
“人体血液含量不足会直接导致心脏衰竭,再加上饮酒过量…….。”我激动地将专业知识阐述得淋漓尽致。
“不去!”韩干呕了两声,持续抗争着。
“我给你包扎,”韩抬起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大学专业知识。”韩终于还是妥协了,恐怕是头顶的伤疼得厉害了。尽管觉得有欠稳妥,无计可施之下,还是将韩扶进了我的家门。
“等着,我去拿药箱。”
韩无力的倒在沙发上,疼得眉头纠结。他伤的确实不轻,将伤口的血渍擦净后,开始给他包扎头部。
“下手够狠的,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这样……”我一边裹着纱布,一边喃喃自语。“好了,难看是难看了点,好在这样死不了了。”看着粽子似的成果,忍不住开了玩笑。韩转过头来看我,血迹擦净后的脸分外英俊,近五年不见,岁月似乎没有在当年那个W中的校草俊朗的脸庞上留下什么痕迹。
“打扰了。”韩说着。在眼神交汇的一霎那,我有些失神,似乎时光又回到了高一那年。我与女同学嬉笑的体育课上,一个反扣着鸭舌帽的男生从身边跑过,灿烂得笑着,一如那天的阳光。我问身旁的女生,认得他吗?她回答,当然了,W中恐怕就你不认识了,有名的叛逆尖子生,韩。
“虽然没做医生,可是我仍然把救死扶伤当作我的天职。喝点酸奶吧,血液流失的有点多,不敢让你喝茶。”我去冰箱拿了酸奶,递给了韩。“如果觉得累了,就得委屈你睡沙发了,庆幸的是这沙发床舒适度还不错。冰箱里有水,喝那么多酒,半夜肯定口渴。假如伤口疼得厉害,随时把我叫醒,必须去医院,毕竟我不是专业医生,小打小闹还行,真要有什么事,我也得慌。”说完,我起身向房间走去。“呃,不用绞尽脑汁去想我是谁了,我叫皇甫敏慧,W中你的隔壁班。晚安!”
次日清晨走出房门的时候,韩已经离开了。冰箱里的食物有被动过的痕迹,沙发床也被折叠的很整齐,想必是在我醒来前走的。沙发腿的旁边一红色的小物,貌似是被遗忘下的。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式的BP机,颜色倒是挺特别,红得像颗心,无疑是韩遗落的东西。茶几上留了封简短的信“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打扰了整晚,感激不尽”,署名是韩。信件是用一个空火柴盒写的,火柴盒上写的是“psychedelic pub”。
周末的闹区一片繁华,男男女女迷醉在灯红酒绿间。“psychedelic pub”很好找,对比其他的酒吧,这家还算清静。韩也很好找,头上的纱布就是最显著的标识。我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他显然是诧异的,夹在指间的烟都忘了吸。“灭了吧,对你的伤不好,而且,我不想跟着吸二手烟。”我接过烟头,灭在烟缸里。“你落了东西在我家,物归原主。”我拿出那个红得像颗心的BP机,推到了韩的面前。韩黯淡的眼神亮了起来,握在手中久久不放,感激的看着我。“你很聪明,没想到这里都能让你找到。”“说明我还有做侦探的潜质。”我笑,试图将沉闷的场面化解。韩果然笑了,我温柔的看他,回忆再次涌进。高一联考结束后,有了两天的喘息假,我去学校的图书馆还两天前借的资料书,却偶然在外长廊的尽头看见个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男生。也许是太伤心了,根本没注意到我的脚步。过了一会,可能是哭累了,抬眼迎上了我的眼,他尴尬的表情在俊朗的脸上持续了几秒,随后犀利的眼神中尽是警惕。我从包里拿了包纸巾塞到他手里,略带歉意地说:“我什么都没瞧见,再见。”我转过身,分明听见自己悸动的心跳。“那个……”我回过头,韩一脸的泪痕,还没来得及擦干,眼中的警惕换做了感激,眼神纯净的让人难忘。“谢谢你,同学。”韩说着,雨过天晴般的给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饿了,作为答谢,陪我去吃点东西吧。”我知道,如果问韩饿吗,吃东西吗,那答案肯定是“不”。“好。”犹豫了两秒,韩答应了。我们走出了这一片繁华,来到了距离W中不远的一条小街。点了几个像样的小菜后,韩试图叫两瓶啤酒,被我制止了,真是个不知轻重的酒鬼。菜一会就上齐了,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韩的话很少,每次他一看我,我的语速就会自然的放慢,贪婪的看他好看的眼睛。“想听故事吧?”韩突然的一句,让我有些失措。我机械的点着头,说好。
“高一那年,我的父亲因为公务去了意大利,我是被母亲从小惯到大的,疼得像块宝,可能就是因为太疼爱顺从了,造就了堕落的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跟一帮痞子混在了一起,朋友的朋友,或者同学的同学,抛开别的不说,那段时间里,跟他们的友谊是不参水的。默默是在我加入他们的队伍后不久出现的,第一眼见到时,确实被惊艳到了。白色的长裙,黑亮的长发,人群中不染纤尘,更何况是跟一群小太妹在一起,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圈子。她们抽烟,喝酒,纹身,默默从来都是在一旁陪着。这个女孩太特殊了,我忍不住想要去知道她的事情,哪怕是点滴。一次梁子生日会,大家玩到很晚,多数人都喝多了,迷糊的,歪倒的。我是那少数之中的,当然,清醒着的还有默默。“这么晚,你不回去,家里人不会着急吗?”我搭讪道。默默转过脸,睫毛忽闪着,精灵一般“我和燕子姐姐住,必须要等她。”那天晚上,因为那群人的烂醉,我们聊了一整夜,早上直接去了学校,可是竟然一点不困。情窦初开的时候,谁都会因为那点悸动不眠不休吧。默默是个孤儿,记事的时候就只有奶奶在自己身边,奶奶告诉她,她的父母是车祸去世的,那时候默默只有两岁,连个话都说不全。童年的日子过的很辛苦,奶奶靠着一点救济金和平时捡破烂卖的钱把默默养到15岁,临走的时候,尽是抹眼泪,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燕子算是救了默默,把她带回家,供她吃住,所以默默把燕子定义为自己最重要的人。从那次的聊天之后,我在圈子里待的时间越发长了,这自然是因为默默。在有爱情的日子里,时间过的跟飞似的,满足到不行。直到那一天,默默突然来找我。“韩,带我离开这里吧。”默默的脸上残留着未擦干的泪痕,“求求你,带我离开吧,不是爱我吗,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吧。”我被突如其来的场面震住了,默默扯着我的衣袖,哭成了泪人。可是当时,我只有十六岁,在温室里骄傲的成长,都不知道怎么去讨生活,要说离开谈何容易,更何况是带着默默。都还没来得及问事情的缘由,默默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第二天,就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了。听说是梁子带默默离开的,燕子的父亲趁着燕子不在家的时候,险些强暴了默默,她逃出来的那天,第一时间来找的是我,可是我却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现在记忆里最深刻的,仍然是默默白色的裙角和那句“不是爱我吗?”。少年时代的青涩情感,被我称之为爱情,可是“爱”的责任,我却没有勇气去承担。”
韩苦笑了下,去收银处结了帐,走过来说:“去W中走走吧,好几年没回来了。”我点头应允,起身的时候,脚下一滑,险些失衡,韩伸手扶住我,我站稳后谢过,只是,心跳又不争气的加速了。W中的后操场是开放式的,与毕业前不同的,只是草坪的重铺。我们在看台的第一排挨着坐下,回忆又周而复始的来。高二的第一次运动会上,我代表我们班的后援团给选手们送营养补给。“你看你看,那是韩,快跑400米了。”站在看台下的我,不时的听到这样的议论声。人群中总是一眼就能认出他,反扣着鸭舌帽,眼睛亮亮的,阳光洒在英俊的脸上,禁不住让人心跳加速。开跑前,他冲着看台的一侧笑,浅浅的酒窝,满是爱意的眼神,我想楼上的那位,该是受他青睐的女孩吧。待他跑完,我殷勤的递上一瓶水,获得的,是一句“谢谢”,以及一个迷人的笑容。我仔细得看着他的脸,额头上噙满汗珠,明亮的眼睛,羞涩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好看的唇形,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他,我贪婪的不肯收眼,直到他消失在人群里。
“高二的时候,你交的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我问身边的韩。
“是的,她的母亲是意大利人,她是中意混血,高二时候班上来的插班生。相遇的时候老套得掉牙,她抱着几摞书上楼梯,我们撞了个满怀,可是她非但没抱怨,还傻呆呆的对着我笑。棕色微卷的长发,长及脚面的白裙子,像个刚下凡的小天使。我们相爱了,整天腻歪在一起,我教她说标准的京腔,她教我TiAmo。她把母亲给她的生日礼物送给我,是个红色的BP机,那个时候还不时兴手机,但大多数的BP机都是黑色的,彩色的没几个。她说,每天都会把一些甜蜜的话通过呼转台传达给我,她说,她交给我的是她的心。我以为会一直这样甜蜜下去,可是,少时惹的祸把幸福推出了门外。我接到风声说一年前被我送进监狱的豹子出狱了,昭告天下要我的命。我并不是一个没胆的人,只是早半年前就离开了是非圈,不想沾染,更不想身边的人跟着遭罪。消息来得太快,还没来得及交代,我就躲去了B市,BP机被我遗落在了家里。回来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小天使飞去了意大利,我错失了她的所有讯息。
“韩,怎么今天没来学校,我很想你,是不是病了?”
“韩,爸妈吵了一整夜,我很害怕,你快点回来。想你。”
“韩,已经三天了,我好担心你,打电话去了你家,你妈妈说你几天没回来了,可以给我点你的消息吗?”
“韩,爸妈决定离婚了,我的监护权由法院判决,我好怕会和妈妈回意大利,很怕永远看不见你。”
“韩,求求你快点出现吧,我必须要和妈妈回意大利了,让我再见见你好吗?”
“韩,我在机场,还有1个小时就要起飞了,你能看得见最后的讯息来见我吗?”
“韩,TiAmo,arrivederci!”
韩把BP机里的留言读给我听,语气悲伤。“她叫什么名字?”我问韩,“LUNA,后来我拜托父亲从意大利打听到她的些许消息,说是大学没毕业就嫁了个意大利人,现在可能已为人母了吧。那时候年纪小,觉得做事情不用给任何人交代,一直都是走一步算一步,错失了太多的美好。”
韩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漆黑的夜空,只有忽明忽暗的烟火闪烁着。“之后呢,就为了LUNA一蹶不振,学都不上了?”我的语气明显带着质问,可是韩似乎没有察觉。他摇了摇头,“一阵子的自怨自艾后,我跟父亲说,我想去意大利读书,他同意了,于是我开始了托福课程,自然也就放弃了W中的学业。昨天,你见到的那群拿玻璃酒瓶砸我头的几位,就是我的托福女老师的丈夫派去的。”我惊愕,之前只是以为那是些醉酒闹事的小混混,哪里能猜到是蓄意伤害。韩扯动着嘴角,眼睫垂下:“错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还奋不顾身,飞蛾扑火,哪怕是真爱,也只觉得可悲。敏慧,你有过这样的故事吗?”我镇了镇,心中微微一颤,一来是因为韩直呼了我的名字,二来,是因为他的问题,我实在无从回答。见我不作答,韩便继续说着:“许卿是我的老师,我从来都只肯叫她的名字,从不像其他同学一样喊她许老师。可能是从心底里不愿意承认她与我的差别,师生关系也好,年龄差距也罢,但确实她大我八岁。她算不上什么柔美女子,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初初相遇时,只是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以及一身白裙吸引住了我。是啊,又是白裙,天使的裙摆也是白色。托福的课程是小课堂,就算教室里坐满了人,也不过二十来个,我很快就让她记住了我。第一是因为,我总是课上提问最多的学生,第二在课下,我老缠着她陪我练习口语。起初的目的,的确是为了赶紧考了托福去意大利,后来就变作师生恋的托词了。许卿说我是天生的情种,她第一次见我时就知道我是会让她不安份的人。我跟她说默默,跟她说LUNA,跟她说经历过才知道什么是爱情,她只是说“我只是你的过客”。许卿是个太理智的女人,家庭对她的影响太大,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她们母女,跟别的女人私奔了,她最常说的话是“父爱于我是奢侈品”。考完托福之后,我和许卿一起去了比萨,意大利中部的城市,用了三年的时间读完了比萨大学的商科,而许卿也此进修了近一年,之后回国继续当托福讲师。在一起的时候尽是快乐,白天一起去上课,下了课就去超级市场准备晚餐的食材,假期一起去海边嬉戏,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干,晒一整天的太阳。我最常称赞她的,是一袭白裙推开阳台的玻璃门的背影,优雅到了极致。只是这优雅终究不是属于我的,在她回国的第二年,我辗转得知了她即将结婚的消息。我疯了似的回去,租了昂贵的西装,携着漂亮的女伴去了她的婚礼。她说“我只是嫁了个普通男人,你不用这样。”我说“这个普通男人不是我。”我丢下了厚重的礼金,携女伴离开,这些礼金是我一学期的饭钱。和预计的一样,许卿的丈夫开始调查我,在比萨的最后一年,我的日子相当的不好过,不是被小巷里抢劫,就是被房东赶出租房。回国后才知道,他算是许卿的恩人,从少时便开始资助许卿读书,资助她们母女的生活,在地方上做个政府官员,黑白两道都有些门路。所以许卿说他只是个普通男人,只是搪塞,让我尽早离开的说辞罢了。”
韩灭了手头的烟,一片黑暗中,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心底还是脆弱的吧,起码,当他像只受伤的小鸟蜷缩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感同身受。深冬的晚上,我身边坐着的,是我暗恋了八年的男人,他和我阐述着如同小说情节一般的情事,哀伤得如同今晚的寒风。临别前,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我以为作为看客的我,不会和男主角有着种种千丝万缕的纠缠,谁知道,这才刚刚是个开始。
每天下班时途经那片繁华,偶尔会偷瞄人群中会否有酒醉的帅小子,接着回忆那一晚一脸血渍的韩,以及高中时一脸灿烂的韩。不咸不淡的日子一直过到了初春,中途接过一次韩的电话,大致是问了一些审计的专业问题,跟着依旧各自过活。直到在办公室新人培训会上,又再次遇见。白衬衫,黑西装外套,领带打的格格正正,笔记做的认认真真,我确是有些意外。他含笑地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如同八年前第一次遇见。培训会结束后,科长一一介绍新到岗的同事,轮到韩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办公室女同事们的炙热眼神,而韩的彬彬有礼,着实让我对他有了新认识。不多久,手机传来韩的短讯:“下班一起吃个饭,赏脸吗?”,我笑,回复他“ok”。初春时节,昼短夜长,还没挨到下班,天都已经大半黑了。韩默契地在巷尾等我,毕竟在这样公共关系交织复杂的单位,需要适当的避讳。最终还是选择了上次吃饭的小酒馆,同样的位置,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阻止他点啤酒,重逢加上岗第一天,值得庆祝。我是个三杯下肚就讲胡话的人,小酌了几杯之后就盯着一杯接着一杯喝的韩。“喂,不是这样喝酒的!”我尝试劝劝韩,他停下,“我今天真的很高兴遇见你,所以,别劝我。看好了,今天可没伤哦!”。我被他的幽默逗笑,脑袋闪断的全是17岁的他。当发觉脚底全是空酒瓶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可能真的有点多了,自然话也越来越多。“告诉你个秘密,我远在意大利公干的父亲其实并不是我的生父!”虽然他醉了,但是话语中的悲伤丝毫不减。“他认识我妈比我的生父还早,爱了她十年,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为别的男人生孩子,再到被那个混蛋抛弃,最终迎来了辗转的姻缘。他真的视我为己出,给我的疼爱不比任何一个父亲少,甚至怕我心底的隔阂,在我叛逆的年纪,申请长期在意大利公干。还是要相信基因这东西,我身上的坏毛病全随了我的混蛋生父……”韩越说声音越小,几乎是倒在桌上的,我的心瞬时纠结在一块儿,原来他心底的那根刺并不是复杂的情感经历,而是他的家庭,他的父亲。终于也理解了那些年的那些女孩身上,是有着跟他相似的经历才会互相吸引。我喝掉了酒杯里仅剩的半杯啤酒,看着他因酒醉而更显孩子气的脸说:“和你交换一个秘密,我暗恋了一个男孩8年,从17岁到现在,他叫韩景灏。”
对于回家路上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第二天上班如预期般迟到了,我果然还是碰不得酒。工作一直心不在焉,想着是否该问问韩,把脑中断片的记忆接上,却始终搏不下面子。战争般的8小时,虽然我们并不在一个办公室,却也煎熬。仿佛在校时晨操前的时光,也如体育课前自习的时光,只是现在的心里多了份忐忑。故意磨蹭到下班后同事们都走了大半的时候,想着韩应该也走了,才收拾桌子准备下班。怎料他却在巷尾等我,我们相视而笑,我心中的顾虑减了大半。“昨天是我后来酒醒了,送你回去的。”韩首先说了,我说谢谢,心中赞叹他的高情商,化解了我一整天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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