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

作者: 傅山深 | 来源:发表于2017-08-19 01:56 被阅读0次

    雨下得可以说突兀了。

    如果现实也可以调色的话,那么眼前应该称作深蓝,不过现在也许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诶,你别挡路啊,让让,我赶着吃饭。”

    《雨季》作为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轰隆隆的人群便化身为疾走的羚羊。

    有伞的撑伞,没伞的,和朋友勾肩搭背,三三两两。

    谢彩没有朋友,所以,像个疯子一样在雨中奔跑似乎是她的命中注定。但谢彩并不是疯子。

    “嗯,很简单,就像是打的一样,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近一具陌生的躯体,然后厚着脸皮,蹭一段就成。”

    这是她作文里的话,却讽刺地被用来宽慰自己。

    她顺势拉过了一只袖管:“姑娘,借个伞。”

    她的语气总这样,带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滑稽感。

    被搭话的姑娘不多废话,礼貌地“可以可以”了两句,便撑起了那把不大的伞。纯黑色,让谢彩想起电影里的特工。

    姑娘介绍自己叫蔡可昕,她说以前见过谢彩,读过她的文章。

    “怎么说呢,与其说我喜欢你的文章,不如说我喜欢文章里的'我'。”她故作神秘地留了个白,但谢彩此时并不想接话。

    谢彩不喜欢自来熟的人,像便利店的阿姨、热衷唠嗑的理发店长。交谈越多,越令她局促不安,所以她总是习惯地,四处探险,习惯地在任何场合,都只做一个匆匆过客。

    礼貌的距离,也许是她留下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啊,我在一楼吃,谢谢你的伞。”于是,她逃似地,单方面告了别。

    打的

    一一

    谢彩喜欢雨天,倾盆大雨天。

    这样就可以咬着雨落下的节奏,念起那些不属于自己这个世界的台词。

    “哦,事情就是这样,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尊敬的夫人,小僧只是区区一个凡人。”

    阴阳怪气地,没有前情提要,没有后续发展。

    “啊。”她忽地住了嘴。

    那个撑黑伞的蔡姑娘,尴尬地与她遇上,就瞧神情,大概也听到了些不该听的。

    谢彩连连咳嗽了几声。

    “小彩,这么巧。你家住附近?”似乎语气熟稔地不太适宜。

    “嗯,哦,出来买饭。”

    蔡可昕笑了笑:“总是在下雨天看见你呢。”

    谢彩这回没有搭话,右手拨弄起头发来,不太肯定究竟蔡可昕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精分小剧场。

    蔡可昕却没再留着她了,礼貌地道了再见便扬长而去。却又轻飘飘地再抛回一句:

    “耳朵红了哟,小彩。”

    打的

    一一

    蔡可昕觉得,一切第一人称的作文,都隐隐透着股“我好清纯好不做作”的既视感。

    她将其归咎于,文人的假清高,并对此,不屑一顾。

    但不久蔡姑娘便惨遭打脸。年级里有个小有名气的“作者”,大大小小的考试,但凡要印作文,总有她一份。

    上回“我”驰骋江湖,快意豪气;下回“我”畏手畏脚,优柔寡断。

    行的不是学生路,为的不是考功名。

    这个谢彩从不写自己,连那每个中二少男女必备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高劲儿,也从未显示过半分。

    蔡可昕恨不得把这些古怪的,又极让人移不开眼的文章去糊那些“臭书生”一脸,搓搓其锐气。

    但咬文嚼字,又意外地觉得胆寒。

    什么样的人,有如此冷漠的镜头,明明洋洋洒洒了那么多,蔡可昕却觉得这个谢彩,一笔未写。

    一一

    “欸,你说隔壁班的李景南是不是喜欢郭文文啊!”

    “瞎说什么呢,能不能愉快玩耍啦!”

    ……

    谢彩埋头于题海,笔杆子刷刷地写,但耳朵和余光利用得完全。

    她习惯观察。观察着少男少女们,说着永远显得过时的网络流行语,谈着花季雨季里,该谈到的一切。

    人总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有人天生是大树,但世界缺不了小草,时不时来朵食人花,这是上帝的情趣。

    谢彩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笔杆子刷刷地写,一个人的鲁莽让水笔撒了野。

    然后是俗套至极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和无比配合的“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你看,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即使你身处世界边缘,上帝也会想方设法地,把你拖进这个园里。

    打的

    一一

    “那天的天暗极,雷声不断,欲落雨。

    我遥遥望见那匆匆人潮中,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姑娘。

    她将原本投向天空的目光,投向我,颇为好看地一笑:"你好呀,小彩。我想,打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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