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坐在阳台上，远处已是一线车流织成的灯火。阳台上开着灯，灯光下那盆珊瑚藤纤细，安静。雨水还垂在叶子的尖角，花朵虽小，但是水分饱满的样子不输美玉。此时的我，感觉心里有给不完的关爱，欣赏着这盆刚收养的小生命，心里默念：“我来施肥浇水，你只负责貌美如花”。
生活中很多至爱，都在经历了时间和辗转之后，变得更坚定。她曾经在单身的时候，打理过一个小小的咖啡厅，找了几位比自己小几岁的在读大学生来帮忙，和他们打成一片。也许因为欢乐，辛劳和收获，那段时光一直是她欣慰的回忆。在那个咖啡厅的门口，也曾经种了一株珊瑚藤，爬成了一团绿云，有一抹清新的粉色点缀，从招牌处垂了下来。如果咖啡厅的记忆还不够浓烈，那么坐在摩托车的后面，路过每一家爬满珊瑚藤的门口，她都惊喜的尖叫“Tigon”，已经足够让我明白她对这种花的热爱。
我们对植物有太多的热爱。但是珊瑚藤的入驻，并不是顺其自然。因为我还爱三角梅和百香果。
三角梅是在热带更为普遍的花，尤其在长年艳阳高照的西贡大街小巷，处处可见，但是百看不厌。白色的清秀，红色的典雅，紫色的靓丽，橙色的时尚。我们仓促地在春节前搬了家，赶在大年三十前在花市买了一盆放在了新家的阳台。当时选择三角梅，或许是因为越南在春节更喜欢买三角梅，也或许我们在花市没看到珊瑚藤，或许。
我喜欢吃酸东西。当我亲手切开第一个百香果，看到里面黄灿灿的果肉，用勺子一挖，迅速吞咽那团酸甜，这种无敌的美味加便捷的食用方式，就让我从此无法再抗拒。但是吃归吃，想到种植百香果，还是要提起那年暑假回成都，在表姐家的顶楼上，看到她种的一株百香果，活生生地把花架子爬成了一个凉亭。一个个可爱的绿色浑圆光滑的果实，充满了可食用的生机。我要种百香果！她也记着我看到结满果实的百香果时的欢喜，允诺了未来阳台上的空间。
那天下午下了班后，我骑摩托车载她，我们终于要去买珊瑚藤了。我们在花市看遍了所有的铺子，卖珊瑚藤的不多，接近二十家里，估计有三四家。我很高兴至少我们可以买到，脑子里想的就是买！买完就去买百香果的种子，你看花，我吃果。
可是走遍花市后，她有点儿失落：“我们去买百香果的种子，然后回家吧。”我突然看着天上的乌云，觉得我的脑子里也有快要下雨时的雾水笼罩。
“我们计划了这么多天，现在来了，你为什么不买了？” 我慢慢骑着摩托车在后面问。她还没上车，在前面走着，离开了卖珊瑚藤的店。
“我们家阳台也不是那么大，已经种了三角梅了。如果爬两种花，我觉得有点儿乱。”她低声说，我看得出难过。
我心里想象着那些爬满花的庭院，确实没有一家爬两种花的。嗯，可能真的会有点儿乱。我建议道：“那我们把三角梅砍了种珊瑚藤吧？”说完我就觉得她最好说不行，我真舍不得最近几个月的打理，现在三角梅开得正旺的时候。但我这摆明就不是个解决的办法，我也不应该期望她的回答。
“我们去买百香果的种子吧。”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她很少沉默。
这时我开始脑补阳台上有三角梅、百香果、珊瑚藤的场景。好像有点儿贪多杂乱了。还是慢慢来吧：“宝贝，如果我们一定要在百香果和珊瑚藤之间做选择，我可以放弃百香果。”说完之后我有预感，这是正解。
她一般和我心直口快，不掩饰情绪。我的话说完以后，我也从她的脸上重拾了那种打了鸡血的笑容。我觉得很神奇，我的放弃可以跟输血有同样的功效。但是看到她又高兴起来，我比她更欣喜。最后我们同意不砍掉三角梅，让珊瑚藤在杂物架改制成的花架上攀爬，这样我们可以不占用栏杆。
（据说她也长得很快，期待）
（我们二人最爱的花都在，期待她们都貌美常开）
回家的路上，我尝试着去绕开乌云，自作聪明地走另一条路线去躲雨。最后暴雨打在我的眼镜片上，也流进我的眼睛。她把我们仅有一件雨衣让给了我：“我在后面淋雨少。”但我睁不开眼睛，也不敢骑得快，所以没有速度的情况下我们淋的雨应该是一样的。她的下巴紧紧地嵌在我的背上，我大声问她：“冷不冷？”特别的是现在还在新冠病毒疫情控制期间，我那湿透的口罩像个保鲜膜，我一开口说话它就往我嘴里猛贴。混着雨声、车流声，她根本就听不清楚我保鲜膜糊着的嘴里发出来的奇怪声音。我不停地问，担心她感冒和烦躁她听不清我说什么，但我还是不停地喊问，越问越觉得这个口罩很好笑。
这时暴雨中的我心情愉悦，脑子里在想的是：她为了我的百香果和三角梅，曾经放弃过她的珊瑚藤。
她叫悠悠，她最爱珊瑚藤。
她是我的珊瑚藤。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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