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爱情,不仅仅是风花雪月下的浪漫,更多的是风雨雷霆下的坚守和柴米油盐之中的磨砺。
她和她的宝葫芦,是高三一年的同学,三十多年的夫妻。
宝葫芦,是近些年来她对老公的爱称。这么多年的夫妻,他们很少叫宝贝、亲爱的。但他们都清楚,在彼此的心中,都是宝贝,都是最亲爱的。
多年的辛劳打拚,太多的应酬酒局、饭局、牌局,严重地透支着他的身体,改变着他的体形。一天天地,眼袋变大,黑眼圈加深。肚子,也像充了气的皮球,圆圆鼓鼓起来。
她心疼着,却又无力着,甚至流泪着,但她依然爱。她觉得老公发起福来,也一样好看,脸盘圆大,肚子圆鼓,就像弥勒佛陀,所以,她称他为宝葫芦。
她笃定相信,所有的爱情都是上天的安排。就像当年,喜欢他的人优秀的有很多,追求她的人优秀的也不少。但他们,就那么刚好地遇上了,而且最终就坚定不移地认定了彼此。
他是她的半道同学。一九八四年九月,她读高三,落榜的他成了她们班的插班复读生。
那时候的他,戴副极显文化的眼镜,又长得高大、挺拔、健壮,声音爽朗,还极幽默,身上满溢着正值青春少女的她所喜欢的诸多元素。
特别是,她还经常可以听到同他一起来复读的男女同学,津津乐道于他母亲的善良大义,让母爱不健全的她,对他的好感又多添了好几分。虽然,那时候他的学习成绩,远远不如她的好。
一九八八年夏天,她顺利地考上了大学,但他再一次落榜。
刚上大学的她,和所有同学一样,让书信和明信片在同学之间满天飞。但飞的方向,大多是朝向考上大学的同学。但她发的信,始终没有忘记再次苦读的他。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真的希望他能如愿以偿,圆了自己苦求的大学梦。
就那样你来我往的鸿雁传着书,渐渐感觉离不开彼此的温度。于是在信中悄悄改了称呼,慢慢换了标点。最后,订了终身,成了家,生了子,做了一辈子相依相伴的人。
(一) 恋爱
她的初恋,就是他。但听说,他最初恋上的班上女生,并不是她。
有同学曾经绘声绘色地给她描绘,说他上课的时候,是如何如何地用书本遮挡住别人的视线,去偷偷看他心仪的女生。
但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她和他已经是你侬我侬,早在热恋中了。
后来的某一天,她用同学的话来取笑他,他给她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那时候,他们男生在寝室里,很喜欢讨论班里的女生,而且还会给女生们打分。
有一天晚上就寝前,闲得无聊,他们又聊起了女生的话题,并互相拿女生来取乐。最后,有一个男生提议,学当年诸葛亮和周瑜,都在自己手心上,写上自己心仪的女生的名字,然后同时打开。
他说,就在那一个晚上,他开始改变初衷。因为同寝室七个男生,有六个男生手心里写下的,是她的名字。
她一直把这个故事当成笑话听,也因了这个故事,坚定了与他的这份缘。
和所有恋爱的小青年一样,他们恋爱中的浪漫也很多。
一个夏日的晚上,他们在美丽的南湖边漫步。柔柔的清风,绵绵不绝的话语,不知不觉,就错过了学校就寝的时间。
那时候,他们都是囊中羞涩,根本不敢奢望去住宾馆。那天,他们就那么围着南湖边走来走去,转了整整一个晚上。
恋爱也真是神奇,竟然可以走一个晚上不睡,而且还一点都不觉得累。
他们热恋的时候,正是洋来风吹得正猛的时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时行花花衣,爆炸头发。在她的怂恿下,平日朴素整齐的他,硬是去做了一个爆炸头,配上了一件黑白间十分张扬的外衣,完完全全地改头换面。这样笨拙的改造,也只有恋爱的时候能够达到目的。
都说恋爱中的男女智商为零,这样的规律也适合他们。那个时候的她,真的是笨笨的。更要命的是,笨笨的她,也硬是把他也给带得笨气十足了。
记得有一次,他骑自行车带她去乡下上班的学校。
那去学校的路啊,真的是人生之中最难走的路。晴天的时候,脚下就是起起伏伏、大大小小扎死人的石子、瓦砾;下雨的时候,就是深深浅浅、乱浆蹦飞的烂泥。
那天,天气晴朗,他们有说有笑的上路。到了石块、瓦砾最多的地方,实在受不了那种颠簸和身下的痛,她忍不住跳下了车。他却还在自顾自地说话,飞踩车轮。等他发现车后没有了她的时候,车已经跑出了好远好远。她望着尴尬的他,笑出了眼泪。
当然,恋爱之中,最让人享受的还是读彼此写的信。期待着彼此信的到来,是一种美丽的折磨。只可惜结婚数年,搬家次数颇多。不知道是哪一次搬家,把她的大学毕业照连同与老公所有的书信,都给弄丢了!
唯一庆幸的是,老公二十一岁生日时她送给老公的一本纪念册还保存完好。在这个见证了他们的爱情、记录着儿子成长的册子里,还能清楚地感受到老公当年等待她回信时的迫切心情。
特别是那年,她到外地实习一个月,他们中秋节也没能在一起。
“今天,是第三次让我失望了。这几天,我都是盼着邮递员来。高兴地去迎接着他,满怀希望地仔细查找着她的来信,可是……难道是实习生活很紧张,实习应付不了?难道是病了?难道是不愿意给我写信?……”
这样愁肠百结之后,是一声无奈的喟叹:
“情到深处人孤独,中秋夜晚一片黑!”
她没有想到的是,山一般结实的大男人,竟然也有如此细腻的深情!
一起学习中结缘,彼此鼓励中相爱,他们的爱情,是四季常青的树,开满了思念和希望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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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结婚
公元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他们的爱情得到了法律的认可。次年正月初八,在亲人朋友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祝福声中,他们建起了自己的家,成了不再依赖父母,一起承担家庭责任的小两口。
他是长孙长子,又因为他爸爸妈妈各自的兄弟姐妹多,所以,他们的婚礼,虽然不奢华,但特别热闹。
他们的时代,结婚没房没车,也没票子,但有许许多多的美好值得铭记。
他们的临时婚房,设在公公婆婆所在学校教室中间的办公室。一张床,一张书桌,两把凳子而已。
但公公婆婆把婚房布置得很用心。书桌用亮玻璃刊上了粉色同心结图片,书桌上方的墙壁上挂的是徐悲鸿先生的奔马画。小小的房间,简单而温馨。
这个小小的房间,是他们二人世界的新起点。从此,他们两人的世界里,彼此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结婚有别于恋爱,因为每日里实实在在的日子,都离不开柴米油盐。他们开始学着一起过柴米油盐的平常日子。
有限的几十块钱工资,用的地方很多。除了自己吃饭所需要的生活物质,还有每月一交的工会费,还有学校那么多教职工家里随时可能出现的人情。更为特别的是,结婚不久,儿子就偷偷地来到了她的肚子里,看着他的爸爸妈妈笨拙地学着过日子呵呵地笑。
婚后的日子,钱是紧巴的,但老公像一把撑天巨伞罩着她,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什么也不用她操心。他们的小日子,过出了同龄人羡慕的味道,老公掌握前行方向,她小鸟似地依在他身边,做他贤慧的妻。
他们的爱情,在一起做的美味的饭菜里;在一起散步走过的路里;在暑热难眠的夜晚一起说过的悄悄话里;在一件一件慢慢添置的家庭用具里;在期待着孩子出世的美好憧憬里。
(三) 生子
一九九零年十月三日,这是一个无比神圣的日子。这一天,迎来了他们爱情的结晶——宝贝儿子的降生。
儿子是在凌晨二点四十分,张开他胖乎乎的小手,唱着嘹亮的歌,冲破黑暗,带着黎明的曙光而来。
儿子的加盟,给这个爱意满满的家,带来了无穷无尽的乐趣,但也给承担着家责任的他和她,带来了巨大的考验。
小家伙给爸爸妈妈出的第一个难题是,坚决拒绝妈妈喂的奶。
当然,孩子不吃妈妈奶也是有原因的。妈妈的奶来得迟,奶奶怕哭坏她的乖孙宝宝,迫不及待地到邻居家借来了奶瓶。儿子狼吞虎咽地吃够了牛奶,自此认定了牛妈妈。
不饿的时候,他看着妈妈的乳头笑一笑,舔一舔;饿了的时候,不笑不看不舔,还扯开他的海豚音哇拉拉唱。唱得周边的邻居睡不着觉,唱得要高考的小叔叔不敢住在家里。
他和她尝试了好几次,发现斗不过这匹小黑马,只好乖乖地给他换粮食。
初为人父母的他们想给儿子吃最好的奶粉,所以儿子最初吃的是英国的雀巢奶粉。但渐渐地,他们清醒地意识到,无法给儿子长久的这份美好。因为,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加在一起,也买不了几袋这样的奶粉,而儿子的食量,一个星期的时候一周一包奶粉足够,但二个月后,他就能三天吃完一包。
他们只好给儿子加辅食。他给他去找好的替代米粉,她学着熬营养米粥。
但是,不吃奶的麻烦不仅仅是钱。夜深人静的时候,忙了一天的他们睡意也正浓。但儿子白天睡,晚上也睡,时间分不清。他一哼哼,他们两就手忙脚乱。一个负责哄孩子,一个负责冲奶粉,调米粥。等他们匆匆忙忙把这些东西弄好了,儿子又甜甜地睡着了。刚等你睡下,小喇叭又开始广播了。
那时候的爱啊,就是:他对她说,你还睡会儿吧;她对他说,你明早还上课,你先睡。
他们没想到的是,儿子给的大考验还在后头。
活泼可爱的儿子,人见人爱,但容易感冒发烧。而且很多时候,感冒发烧的时候,还容易抽筋。医生检查后说,孩子心脏有问题。
到省城确诊后,他下定决心,听从医嘱给孩子手术。爷爷奶奶不同意,说是怕人财两空,但他的态度非常坚决。她很配服老公的果敢,支持老公的一切决定。
到医院手术的那些日子,是他们最难熬的岁月。他们拒绝了医生要他们生二胎的建议,都说要全心全意来照顾好儿子。
手术的前一天,他百般安慰她,说是有他在,什么也不用怕。但后来她听大哥说,深夜里,他听到老公在被子里悄悄地哭。
他的决定是英明的,手术后的儿子恢复得很快很好。这么多年,连感冒都没有。而且,一天天拔节般地长,如今是一米八三的大块头,一匹英气逼人的大黑马。
一起把孩子抚养大,他们懂得了为人父母的不易。他们的爱情,一齐投入到了孝敬父母,爱护弟弟妹妹的琐琐碎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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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变故
自从知道了儿子病情,他就不太安心教书上课了。他要赚足够的钱,给儿子治病。
一九九二年开始,他开始进入校办工厂,开启了他的从商之路。
应该说,他是很适合做生意的,大胆,有主见,能吃苦,人缘还特别好。也因为这些优势,他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从乡镇做到了县城,由校办变成了私营,由教学用品做到了生活用水。
生意越来越大,他们也都越来越忙。他天天早出晚归,各种应酬没有止尽,陀螺转;她天天从学校到家,上班,做家务。渐渐的,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少了,在一起说话的时间更少了。
有时候,她也有恼有怨。但想起他的累,想起他的善良,想起他的责任担当,只能把心里的苦和泪吞下。只期待他和她约定的六十岁退休,一起再回青春美好,一起做饭、散步,带孙子,安享天伦之乐。
不曾想,有一天,她的梦一下子碎了。知道了,她的他,几十年辛辛苦苦的打拚,都已付之流水。而且,身上,还沾了很多麻烦。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已龙落浅滩。
开始的时候,她有悔有恨。但眼看着像孩子一样犯了大错而怯弱的他,又忍不住泪流雨下。
没有谁能比她更能体谅他。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何况他,善良正直,有担当,人品一流,有口皆碑。商场如战场,连马云、任正非这样的巨咖,都有走麦城的时候,何况做小小企业的他呢?
她知道,生活还要继续。她也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对待困难只能是勇敢地面对它,然后用自己的智慧,把困难踩在脚下。往后的日子,她要像以前老公给他遮风挡雨那样,让伤痕累累的他,重拾信心,重创辉煌,
前路还会很坎坷,但他们不怕,因为他们相信爱的力量无所不能。他们曾经相约,一同走过九十岁的步伐。还有近四十年的光阴,有什么好怕?
(五)重生
生活中,她和她的宝葫芦都不再年轻,但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特别是眼前的这场变故,让他们的心更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们曾经一起创造了常人无法企及的生活,他们有信心和力量再一起创造一个温馨的家。何况,他们的小黑马已经开始腾空,大展宏图。
她总觉得她的宝葫芦像佛,是来人间历劫的神;她也觉得自己是落到人间的天使,是来帮老公历劫的仙。他们今生的夫妻缘,源于前生的神仙会。
佛的故事里说,老公是女人前世的恩人,女人今生寻寻觅觅自己的老公,就是为了报答老公前世的恩情。所以夫妻一场,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要相亲相爱,一世恩情。
她和她的宝葫芦,会守着这份恩情,重生!他们的爱情,是彼此牵着手,走完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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