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天的清晨,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大片或深或浅的云,柔白舒缓,静静地飘移或相融。有些山的绿色隐在云的阴影里,但随着云的移动,这些云下的荫翳也在移动,一片山又一片山地翩跹,边缘透出一圈隐隐的金色。
如果阳光很好,就都是一片澄净的蓝;如果阴雨天,就全部融在白色的水雾里了。
天光之下,是一片又一片相连的浅山,线条柔软平缓,被墨绿色的常青植物覆盖,严严实实的绿色里只有零星的几小栋山中别墅,和灰白色的小道蜿蜒而上。
但我总是匆匆忙忙就奔去公司上班,顾不上多看几眼窗外的天光。直到有一天,周末睡得很晚,从梦中自然地苏醒,温暖的阳光已铺满整个房间。我略微转过头,便看到散漫的白云缓缓地飘拂过浅山,形状不一的荫翳随之移动,蓝色天光是那样清澈明净,没有一丝一毫的干扰,兀自美好。
我读会儿书,不经意抬头,便会看到一片醉人的山色和天光,绿上无心云相逐。有时也会瞥见一两只紅尾飞机从云中穿梭而过。雨季的天色,更美之处在于它的瞬息万变。或许我这一刻看到的是明净天色,云朵堆积着蔓延,一片又一片云稀疏或密集,匆匆向远处涌去;读完一篇文章抬起头来,便是白茫茫的一片,水汽氤氲,隐没了山峦和一切,仿佛不久之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但很快,随着星星点点的雨,潮湿的雾气又渐渐散开,浅山的线条又重新出现,绿色仿佛又深了几层,整个世界都被打湿了。渐渐明朗起来的天光里,云朵又聚集成柔软的形状,从黑到灰到浅白,如同水墨里走出的笔调,不经意泼洒开来,那么的漫不经心,美得难以名状。
这时会有浓白至薄纱状的水雾,缓缓从山谷中升起,从那一片墨绿中来,与天色中湿润的云朵相接,水雾变换着浓淡、色泽和形状,恍如身至不名之境。
渐渐地,会有金色的阳光从云层之后透出来,房间里似被水墨晕染的光线又逐渐变得明亮,有干净的金色,从窗棂边缘一寸一寸地透进来,渐至铺满整个房间。这明净同初时的又不同,多了一种柔和的冷色融和,更令人觉得清净而光明。
及至傍晚,太阳从山的那一头缓缓下沉,天色变幻为更多的层次,金色,橙色,火红,蓝色,紫红,紫色,灰白….一层一层地叠加铺展,一层一层向外融合晕染,落霞美得如此孤绝,每一瞬间都各不相同,每一瞬间都让人惊叹却又无可挽留。
到夜幕西沉,天空渐渐被一层灰黑色笼罩,偶有一两颗明星闪烁,世界开始安静下来,又开始热闹起来。因为山下流丽的灯火,车水马龙的腾腾烟火气,都在凉台顶的金属上映射出来,川流不息得像是另一个天空的繁丽。
天光无意云相逐,便自有气象万千。时而再低头读点书,竟会有山中一岁,世上千年的恍惚错觉。如果埋首于天地之间,已是世间万千变幻,那样的岁月,倒也是好的。任世事纷扰喧嚣,多少光阴如白驹过隙,而我只是远远观望,低头做我至始至终沉迷的事。
很久之前读书,读到“智者乐山,仁者乐水”,有人说:“那我要是山水都乐呢?”有的片断,远的好像未曾发生过,又近得好像是刚刚发生过,如此清晰细腻。或许所有的描述和表达,无关山水,都只是内心的一时观照罢了。
天空的美明净宽广,变幻无穷,人力难及万一。我却依然想要画出凉台之外,那或浓或淡的天色。就仅仅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自有一个单纯而庞大的世界。很久之前,亦或是很久以后,又或是此时此刻,内心空无一物又充盈丰实的自在。
美源于空灵,亦源于丰盈,不知何时始,更不知何处终。我们一掠而过的感觉是如此奇妙,因为那一刹那,为之绝倒而无可重复。
二零一四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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