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N和S有没有在一起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够果断，且不具备把情话和告白从日常对谈中区别出来的能力。

“黑暗的地方也挺好。”

“我喜欢黑暗的地方。”

“这样啊……看来把你藏在我心里是正确的。”

“原来我已经在那种地方了么？”

“对啊。”

“那请让我一直在你心里。”

“只在心里多寂寞啊，可以的话也请一直在我身边。”

“当然啦。”

这样的对白与“哪天天气好了我们去北海公园划船吧”、“嗯、去玉渊潭也可以”又能差多少呢。

于是两人只是分别把对方放进了自己心里，放进了对方所喜欢的“黑暗的地方”。

黑暗的地方也分很多种。可能是密闭的空间，比如关着门的冰箱；可能是开放的场所，比如夜深时的郊外；再比如有的地方黑得像停电，而有的地方黑得像煤炭。即使知道一个地方是黑暗的，也没办法确定去了那里之后的感受。

S的心里有一间小黑屋，他把N锁在了其中。N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狭窄的地方。

“这里只住得下你自己，这里的一切都是围绕你进行的，希望你能习惯。”S好像这么说了。

“当然能习惯，这样的小黑屋真是理想的藏身之处。”N应道。

理想的藏身之处……N真的是这么以为的，直到他明白这里为什么是一间小黑屋——S的独占欲和控制欲不允许一丝光透进来照到N，也不允许N通过任何缝隙向外窥。在小黑屋里偶尔能接收到电波，是S的独白频率。

“就待在我身边不要去别处。”

“和别人说话也很开心么，那我究竟算什么。”

“看到你和其他人愉快地互动着心情真差，所以我才不想刷新社交网络。”

“如果你没有脚的话就不会跑去我看不见的地方了吧？虽然是玩笑，但有点想试试看。”

“要是除了我之外没人认识你就好了。”

独白广播断断续续地响起，声音都变成了生命体，在小黑屋里生长了起来。不久之后，N没有了足够的氧气可以呼吸，死在了S心中的小黑屋里。

N的心中有一个黑洞，他把S丢进了里边。S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广阔的地方。

“这里挺乱的，又很暗，你走路时悠着点别跌倒了。”N小心地提醒S。

“没关系啊，能一边探索一边整理真是求之不得呢。”S很开心。

但很快S就发现这里虽然可以探索，但要想整理根本就不可能。不知道是因为空虚、贪婪还是因为求知欲过剩，一直都有新的东西跌进N心里的黑洞，或完好地保留着，或和别的什么撞在一起摔成了渣，或把其他东西弹到了视线之外。

前方不远处有什么闪着一点黯淡的光，大概是N小时候的梦想。

右手碰到的东西略尖锐……这是N青春期时的桀骜獠牙？

头顶上正在掉下来的东西速度好快，不知道是被抛进来的还是被吸进来的。

脚边的碎片都碎成了这样应该拼不起来了吧。

这团耳机线一样缠在一起的乱麻根本就没办法整理啊。

这个黑洞是无限大的杂物房，是不断延展的迷宫，抬头还能经常看见陨石落下。有一天，S在不断被吸进来的东西之间迷了路，从此N的心里再也找不到S。

到这里你该明白，N和S有没有在一起其实并不是必须弄清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