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

总算编制完成创新激励项目申报书，老赵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通过。

创新激励项目本来有非常明确的引导方向，严格意义上来讲时空技术并不属于激励方向。总工办主任郜世榜为挣表现，只要一接到文件，就马上向王老板汇报。巴不得每件事都参与，不管有没有相关性。

这次收到巴山市科技局创新激励项目，看到引导方向有数字经济，郜世榜心里马上乐开了花，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时空数据也能算是数字化成果，应该也能参与。他什么都想参与的原因，主要是为了能得到王老板的表扬，毕竟他在总工办除了提醒项目，也无事可做，总得有点存在感。他只管去汇报，也不用他具体去做，王老板知道郜世榜不专业，不会安排他具体经办。这次汇报之后，王老板照常在电话里说：“把老赵喊到我办公室来。”

老赵拿着笔记本坐到王老板对面，一边听王老板讲话，一边记录。记录是假装记录，这是老赵聪明的地方，总要响应领导。和领导沟通这件事，特别讲究艺术性，领导总是讲话的那个，作为下属不好经常打断领导发言，但也不能让领导觉得是对牛弹琴，要让领导觉得讲的话都有效果，就像往水里扔了块石头，总要冒个泡。老赵跟着别人学，学会一边低头记录，偶尔点下头，表示认可，或者是支着脑袋听得入神，然后忽然点头，嘴巴做长出一口气状，恍然大悟的样子，再低下头记录。这样与领导谈话形成了互动，气氛十分融洽，主要是要让老板满意。

老赵四十岁之前不这样，也就是过了四十岁才明白这个道理。四十岁之前，老赵的棱角还没被磨平，听领导讲话时，喜欢时不时地断领导，那会儿不觉得。过了四十岁，房贷还没还完，看网上新闻，听说很多大厂实行35岁政策，非升即走。意思食35岁以后没能成为高管，只能离职。看一看房贷和两个孩子，老赵只能让自己在王老板面前像一只绵羊，言听计从，不敢再多讲话，即使有不同意见，也只能先按着王老板的意愿完成，然后让专家来否定。

这天，王老板讲话还是像以往一样激昂：“老赵，你务必重视，赶紧完成申报书。创新激励项目份量很重，匹配资金也不少。”

老赵点点头，低头在本子上飞速地记录几笔，表示认同。

点灯熬油，加班加点，老赵终于完成一个申报书编写。对于专业技术人员来说，最煎熬的就是背叛自己的专业。老赵对着巴山市科技局的文件，努力向引导方向靠拢。新能源？不合适。绿色材料？不合适。人工智能？不合适。大数据？不合适。

老赵接连否定很多个类型，最后只剩下一个数字经济。什么是数字经济，老赵还是有些理解，感觉自己做的时空技术和数字经济也搭不上边。为了满足王老板要求，老赵只有硬着头皮编，紧紧抓住数字两个字做文章，强行让时空技术服务数字巴山建设。

“好。写得真不错。希望非常大。”

没想到王老板看到申报书，连声夸赞老赵。认为老赵站位高，立意深远，又独具时空技术特色。

成与不成，老赵没敢想。申报书能满足王老板要求，让老板开心就已经够了。老赵不希望申报成功，项目申报下来又是安排给他做。市级创新激励项目考核指标非常高，至少要培养出省部级人才，这时老赵最担心的一项指标，掐指一算，公司技术人员老的老，小的小，中间力量顶不上来。人才培养指标完不成，意味着整个项目无法通过验收。项目无法通过验收，老赵最担心的不是收不到钱，而是影响名誉。巴山市科技局会通报批评未完成验收项目，记入技术人员个人不良记录。

王老板兴高采烈地找专家评审去了，老赵坐在电脑前，内心深处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千万不要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