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喜欢我……」
我掐着阿青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分明是在胡说。
我是个傀儡师，修炼的是无心道，他这样说是想破了我的道，是想杀了我。
他是个妄图弑主的傀儡，该死。
「无需主人动手，阿青愿意成就主人大道。」
阿青死了，我看着他的尸体从我手中滑落，心脏处却是疼得揪起，我不知道这是为何。
可我却清楚的感知到，我修得的功力在一点点散去。
阿青得逞了，他破了我的道，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妖女了。
1.
逍遥宗被灭门的时候，我七岁。
那一天晚上，哥哥带我下山去吃我最喜欢的小笼包。回来时，便看见宗门所在的山头冒出了火光，空气中隐约能闻到血腥味儿。
哥哥看着那火光，顿时皱紧了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拉着哥哥的衣袖，问他：「哥哥，家里咋么了？」
「阿璃，你躲在这里，除非哥哥回来找你，否则千万不要出来，知道了吗？」
哥哥将我藏到一处，没有过多的解释，我看着他严肃的脸，用力的点点头，「我等哥哥回来。」
可是，我等了很久……
等到那大火熄灭，都没有等到哥哥。
山里弥漫着血腥味，我闻着难受，我想去找哥哥，于是我没有听哥哥的话，回了宗门。
眼前的一幕让我作呕，我看到的仿佛是人间地狱：无数的人头被人堆积在宗门口，沾着血的残肢断臂散落的到处都是。
我抬了抬脚，尽管小心还是让衣裙沾了血。
每走一步想吐的冲动就增加一分，鲜血的味道，尸体腐烂的臭味，烤肉的异香……
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熏的我流泪。
「这个是箫师姐。」
「这个是大师兄。」
「欢欢师姐。」
「青青师妹。」
……
我一边走一边找我的哥哥，这些人头都不是哥哥，这些断了的胳膊腿儿也不是哥哥的。
宗门很大，我找了足足半月，走遍了宗门的每个角落，爹娘的尸体我好不容易拼起来了，可是哥哥还没有找到。
半个月积累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我哭了。
「呜呜呜——」
「呜呜呜——」
「哥哥，你在哪啊——」
哭了不知道多久，可能哭累了，我睡了过去。再醒的时候，我被人带到了别处。
2.
「你是谁？」
「我哥哥呢？」
拾走我的是一个老头，他穿的破烂像是个乞丐，腰间挂着个酒葫芦，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胡茬。
「小丫头，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怎么会在死人堆里睡觉？」
「我叫沈青璃，逍遥宗是我的家。我在等我哥哥回家。」
老头子听了脸色微变，他开始安抚我，说以后把这个山头当成他的家，他会教我本领。
我答应了，从那以后，他便是我的师傅。
他是个傀儡师，他的山头摆满了各种东西制作出来的傀儡。
我在那个山头跟着他学习，一学就是十五年。
「师傅，我长大了，您的本领我也学的差不多了，是时候下山了。」
老头见我提这剑来找他，也不惊讶，只道：「丫头，你修的这一道没有回头路，你确定要下山？」
我垂眸，敛去眼底的所有冷漠，笑着回他：「血海深仇，唯有如此。」
「师傅，你曾教导我，无心的傀儡师最是强大，你一辈子都无法到达的境界，我能。」
「今日一别，你我师徒不会再见，师傅可还有话给我？」
老头合上眼，道：「平生最爱喝酒，死后必须有酒供着。」
我点头，抽出剑擦了擦，「好。」
3.
将师傅安葬后，我在他坟前放了几大坛子酒，都是他爱喝的。
此次下山，我只带了一个人形傀儡下来。
他叫阿青，是从前哥哥和我一起种的桃树制成的。
我十二岁的时候，按着哥哥的样子把桃树雕刻好，加了我的一滴心头血，炼制了三天三夜，终于把阿青制成了我喜欢的模样。
「阿青，你要帮我找哥哥。」
阿青木讷的点头，跟了我十年，依旧不像个真人。
我学本领学了十五年，也将当年的事调查了一番。
逍遥宗被盯上，是因为是一本功法。
外界皆传，逍遥宗的功法可以助人修炼成仙，于是他们好几派合伙灭了我的宗门，可那本功法他们没有拿走。
他们拿不走的，那可是逍遥宗的禁忌。
我爹娘早就下令，凡逍遥宗弟子一律不准修炼，为了防止宗门有人被猪油蒙了心，那个被外界觊觎的功法从来不放在宗门里。
可是，我偏偏修炼了。
我师傅说过，傀儡师一脉，无心方可强大。
那本禁忌的功法，叫做《无心道》。
拔情绝爱，此道方可入门。
师傅的死，解决了我无心道大成路上的一个绊脚石，此次下山，我会解决很多的绊脚石，待大道修成，逍遥宗大仇也会得报。
无心道和傀儡师结合，我会成为让全武林闻风丧胆的人物。
3.
下山的头一个月，我就有个一个响亮亮的称号，“妖女”。
我挺喜欢这个称号的，一个人在夸别人聪明时，总会说“其智近妖”。
他们起这个称号正是在夸我聪明，也是在夸我美艳，因为妖精都长得好看。
那些武林当中的正道人士总想着讨伐我，我挺开心的，他们来一个我便杀一个，每杀一个我的功力就会增加一分。
若是杀了与我感情深厚的，我离成就大道就不远了。
所以，我想了了计划，我决定用心去喜欢一个男人，爱上那个男人，然后亲手杀了他。
我把目标放在了万剑宗的少宗主身上，我年幼时见过他几面，那个人软萌软萌的，听说长大后也是正义感十足，一心想着除魔卫道。
我想，他应该很想杀了我。
我选了一个吉利的日子，放出消息说，我会在某个地方进行屠杀。
那个少宗主一定不会做事不管，他一定会过来，届时我会用苦肉计跟他回万剑宗。
地方选在哪里好呢？
自然是我师傅家，虽然在自家门前杀戮挺不好的，但是师傅不会怪我。
我掐着时间，在少宗主过来前的一刻钟，对自己和阿青动了手。
我先是砍下了阿青的头，然后把他的四肢扔的远远的，然后我又在自己的双腿上划了几刀，那几刀下去，骨头断了只剩几根筋连着，疼痛感袭来，我便忍着。
双腿之后，我砍下了自己的左胳膊，顺便把剑换个方向，把脖子和右肩膀也来了长长的一道划痕。
做好一切，我躺在地上，任凭身上的血汩汩外流。
少宗主来的不准时，比我料想中来的早。
我半睁着眼，看着那个少年向我奔来，他探查到我还有气，急忙给我喂了药丸，后面我自己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在附近的一个医馆里。
「哥、哥哥……」
我张开嘴，声音沙哑，眼里泛着泪光。
我看着他过来，就开始喊疼。
「疼……」
「吃了药就不疼了，乖。」
他端着药，笨拙的往我嘴里喂，喂之前还知道吹吹。
「你是谁？」
吃完药，我用迷茫的眼神环顾四周。
「这是哪里？你救了我吗？」
「我叫裴涣，是万剑宗的弟子。」
裴涣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蜜饯，「如果我去早点，也许能……」
他看着我的空荡荡的左胳膊，脸上有愧疚。
后面的几天，都是裴涣照顾我，只是我双腿伤的太重，根本就无法下床走动，但右臂的伤不打紧了。
「阿璃姑娘，你能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你有没有看到伤你之人长什么样？」
怕我难过，裴涣没有立时问我，而是等我情绪稳定了才问。
我说：「我是一个傀儡师，那天是我师傅的忌日，我给师傅上完香，带着阿青下山准备给师傅买几壶好酒。」
「然后……然后……」
「然后就有个带着面具的人，她说什么我是仇人的弟子，要砍了我的四肢和头颅，要给什么人报仇。」
「后来，我看见她好像是练功出了岔子，嘴里说着什么无情无心的，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然后她就离开了。」
我说的话，裴涣信了。
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在妖女手里活下来的人，我有利用价值，他打算把我带回万剑宗。
我的伤不轻，足足养了三个月堪能下地行走。
为了我的身份不暴露，这三个月，每个月还是会有妖女杀人的消息。
这个妖女当然不是我，是阿青。
阿青是傀儡，就算身体碎成了八万块我也能给他恢复成原样，有着我的心头血，阿青的本领和我一般。
我就这样，很顺利的，取得了裴涣的信任。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妖女会自残作饵，拿性命做赌注，没人敢。
4.
「涣哥哥，我真的可以留在万剑宗吗？」
万剑宗门前
我望着巍峨的大门，脑海闪过的是数年前我逍遥宗的浮尸遍野。
万剑宗，也是屠戮我宗门的凶手之一呢。
「阿璃姑娘放心，以后万剑宗会保护你。」
裴涣伸手，想要摸摸我的头。
我躲了过去，冲着他甜甜一笑，「嗯。」
裴涣是我哥哥的朋友，当年逍遥宗被灭门的时候，他也曾上山寻过我们。
我养病的三个月，我问过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他说：「阿璃和我认识的一个妹妹很像，如果她还活着，也同你一般大了。」
我想，他是把我当成沈青璃了。
把我当成沈青璃，好弥补万剑宗犯下的过错。
裴涣是少宗主，可把一个和妖女有关的女子留在宗门，首先得过宗主那关。
「你是说，那妖女是因为运功出了岔子，所以放了你一命？」
我点头，「当时我性命垂危，看的不真切，但是那个人真的好像很痛苦。」
「我知道你们不信我，我和那个妖女出现的时间一样，所以你们怀疑我就是那个妖女，但是那天我真的没有杀人！」
裴涣站在我这边，帮我辩驳，「阿璃姑娘身受重伤，后来根本就没有时间出去杀人的。」
「再说，那个妖女也不至于把自己伤的那么重，我若晚去一刻，阿璃姑娘就死了。」
说完，万剑宗宗主便不再怀疑我，但是他却打量起阿青来。
「这个傀儡……」
我有一霎的惊慌，阿青是按照哥哥的容貌打造的，虽然这十年间他长大，样貌发生了变化，但是……
「倒是和逍遥宗的少爷长得有几分像。」
宗主的目光停在阿青身上，阿青被那目光盯的害怕，他往我身后靠了靠。
我挡在他前面，迎上那不怀好意的打量，「阿青就是阿青，他胆小，宗主这样看他他会害怕。」
「我是傀儡师，傀儡是我唯一的倚仗，请宗主不要伤害他。」
宗主的目光依然凌厉，像是要把阿青吃了。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怪异起来，我与宗主僵持了数秒，还是裴涣开口缓和的。
「爹，青琉已经死了，阿青不是他。」
「眼下，妖女的事最要紧。」
5.
裴涣让我安心在万剑宗住下。他给我安排了一个小院，待我伤势大好就可以和宗内弟子一起练剑。
晚上
我捏着阿青的脸，第一次有了不满。
「阿青，你让别人对我有了疑心，你说该怎么办？」
阿青跪下，扯着我的裙摆，「阿青错了，主人不要丢下我。」
阿青的声音不算好听，像是许多木头块子在一起敲敲打打。
我并不是真的要罚他。
我也蹲下身子，用仅剩的右手轻抚着他脖颈处的疤痕，那是我给他留下的，现在已经淡了。
「改日我去逮只凤凰，将它的心肝挖出来给你吃，你的声音就能好听了。」
阿青是我最的意的作品，为了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人，我不知道用了多少奇珍异宝在他身上。
「阿青，把你的左臂借我用用。」
「今晚你来做阿璃，我当妖女。」
戴好面具，又换了身白衣，我才出门。
今晚，我得活动一下筋骨。
阿青的左臂很好用，装在身上就像自己的一样。
我趁着夜色，溜到了宗主的院子。
「听说少宗主带回来一个女子，和妖女有关系？」
「听说是从妖女手下活着回来的。」
「这妖女一个人就杀了这么多宗派人士，当真可怕！」
「涣儿带回来的女人和妖女应当没关系，不过那个女人身边的傀儡，我觉得有点问题。」
说这话的，我认识，是宗主。
「十五年前，逍遥宗被灭的时候，沈青琉可是逃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报复。」
「沈青琉带着功法逃走，但受了重伤应当活不下来了，他怎么会回来报复？」
有人觉得不可能，我也觉得不可能，因为我还没有找到哥哥呢。
「他可是带着功法逃走的，有什么不可能。」
「宗主有何打算？」
「寻个机会，把那个阿青杀了，再找找他身上有没有功法。」
我听着他们的打算，凝在脸上的笑容越发的阴鸷，他们真讨厌，杀了我的哥哥，还想要杀了我的阿青。
这可叫我不能忍。
我打了个响指，无数只爬虫涌进房中，傀儡术就是如此，控人于无形，控物于无形。
「小可爱们，给我好好咬他们。」
不过几息功夫，我便看见房间内灯光渐暗，有惨叫声从里面传出来。
声音悦耳，我越听越喜欢。
这些东西是杀不尽的，同样这些宗门内的长老们也不会轻易被虫子弄死。
我只是，想要隔应他们罢了。
如我所料，房门很快被破开，从里面冲出来的宗主等人，身上都是爬虫的尸体和血液。
我活动了下手指，爬虫尽数退了回去。
下面，可是我的主场了。
「你们好呀～」
我从房顶上跳下来，笑呵呵的冲着他们打招呼，可以他们看不见我面具下笑靥如花的脸。
「妖、妖女！」
有人惊叫出声，我向那人看去，他很愤怒，也有些惊恐。
「妖女！你竟然敢来我万剑宗，我今日就替天行道杀了你！」
有个人很心急，他提着剑向我杀来。
「啊呀～」
「好可怕呀～」
我抬起双手，十指上看不见的丝线朝别人袭去，那个人被我控制者，飞速的挡到了我身前。
「噗嗤——」
利剑刺入身体，那人呜咽了一声再没了气息。
拔剑的人惊了，他都没有靠近我，我已经杀了一个人了。
我看着那人惊讶的表情里带着惊恐，我只能好心开口解释，说：「哎呀，我不是有意的哦～」
「你看，你们以多欺少，他看不下去了！」
我指了指倒在地下的那人，在众人变的惊恐的目光中，拔了那把剑。
鲜血喷出来，染红了我的白色罗裙。
「你！你究竟是何人！」
我看着宗主往后退了几步，我笑他胆小。
「你是万剑宗宗主，怎么见了我不杀我还往后退呢？」
「你们的剑阵去哪了，我想试试呢～」
我的话提醒了宗主。
「各位不难退，布剑阵诛妖女！」
万剑宗的剑阵名不虚传，不过须臾功夫，无数把利剑虚影在我头上，在我四周，围着我绕圈圈，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即可将我隔成肉片。
我问问站在阵中，罡风讲我的衣裙划破，渗出的血迹在白裙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花儿。
我脸上带的面具也被罡风卷走，绝美的面容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
「是你！」
我淡笑，「是我，我全名叫沈青璃。」
「记起来了吗？」
「十五年前被灭的逍遥宗，是我的家，沈青琉是我的哥哥。」
「你们想要杀的阿青，是我的傀儡。」
「我的家，我的家人，我的傀儡，你们居然都要杀，你们该死！」
巨大的动静吵醒了万剑宗的每个人，我杀人很利落的，他们看见了我的脸也无妨，因为现在他们都死了。
不是死在我的剑下，是死在他们的剑阵里。
6.
「阿璃，我没有父亲了。」
我摸了摸裴涣的头，从兜里掏出一颗蜜饯，向他哄我时那般，道：「涣哥哥，没事的，我在。」
「我会保护你的。」
「阿青也会保护你的。」
我拉了拉阿青的袖子，「对吧？」
阿青默了数秒，而后对着我点点头，「我会保护好，主人。」
「阿青反应越来越慢了，不知道以后我还要找多少好材料给他。」
我吐槽着，试图让裴涣的心情好一点。
我能理解裴涣，失去亲人的痛苦，以前我最能理解了。
「我没想到那个妖女竟然如此厉害。」
「阿璃，你和我再说说那妖女杀你时的情形，可以吗？」
「我想……找到他的弱点。」
我抿唇，过了一会儿才同意。
他以为，我是不想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而我，只是在重新编谎话。
组织我语言，我将谎言又说了一遍。
「无心无情……」
裴涣嘴里不断重复这几个字，我瞧着他好像快有头绪了。
「无心无情……无心无情……那妖女莫不是修了《无心道》？」
「《无心道》是什么？」
我装作不知道，问他。
「《无心道》是逍遥宗的禁忌，我听我朋友说过。修炼无心道的人以七情换重生，越是无情，功力越强。」
「修炼无心道的人都是无情的杀戮机器，那个妖女如果真的修炼了无情道，定是杀过不少人了。」
「真的吗？那个妖女这么可怕！」
我捂住嘴，装出害怕的样子往阿青身边靠了靠，「涣哥哥，谁会修炼这么可怕的功法呢？」
裴涣垂头，没有说话，我继续追问，「是逍遥宗的人吗？」
「逍遥宗被灭门后我去看过，几乎没有活口留下……」
裴涣是这样说的，可我看他的表情，似乎不是这样的。我陪着他沉默许久，他才开口，说：「我没见过青琉和她妹妹的尸体。」
「阿青和青琉很像，以前我没注意，现在却越看越像，他就像是长大后的青琉。」
他的目光在我和阿青身上徘徊，透着一点迷茫。
他在怀疑我和阿青了。
「涣哥哥，阿青不是青琉，他是我的傀儡人，当初我受伤，阿青被扔在山下的四肢还是你帮我捡回来的。」
「涣哥哥，你清醒一点！」
我的手搭上了裴涣的肩膀，用力的摇晃他。
我卖力的演戏，他却忽地拉住了我的手，把我拽到了他身后，冷冷的盯着阿青。
「阿璃，也许这个阿青是假的阿青。」
「假的？」
我皱眉，裴涣在胡说些什么……
「我是，真的。」
阿青木讷的开口，脸上出现少有的怒容。
裴涣显然不信，认定了阿青就是哥哥。他拔剑直直阿青命门，质问道：「那些人是你杀的，对不对？」
傀儡人没有主人命令是不会擅自行动的，可那把剑指过去的时候，阿青动了，他也拔剑了，是我让他保管的，那把我削人的剑，上边还有斑驳的血迹，挺脏的。
「阿青！」
我有些生气了，他居然擅自行动。
「把剑放下！」
我冷着脸呵斥阿青，可阿青不知怎么了，就是不听话，反而提着剑朝门外走。
裴涣想拦他，但是没能拦住。
「阿青……不听我话了……」
阿青离开后，我有些颓废，那可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不仅失控，还顺走了我的剑。
「阿璃，你的傀儡人阿青可能早就被毁了，他是沈青琉。」
我摇头否认，他怎么会是哥哥，他分明是我的阿青，「骗人。」
裴涣见我不信，开始给我分析起来，「阿璃，你听我说。」
「一开始救你时，我对你有过怀疑，以为你就是妖女，是在使苦肉计。后来你养病，我一直陪着你，也是想验证你是不是妖女。」
「可那三个月里依旧出现了屠杀，我早就调查过，那些被妖女所杀的人都和十五年前逍遥宗被灭一事有关。」
「我一直都觉得妖女和逍遥宗有关，你和我无心无情时，我就更加确定了。」
「外界皆传妖女，可传言也会有误，杀人者也可能是男人。」
「阿璃，沈青琉跟在你身边一定有所图谋，他现在逃了你才安全。」
我听着他的猜测，不由在心里给他鼓掌，他猜的至少对了一半。
「那你怎么确定，我不是妖女？」
7.
原来，从第一次见面，裴涣就认出我了，他知道我是沈青璃。
少年的哥哥和裴涣是好友，裴涣是见过我的。
后来逍遥宗被灭，裴涣赶过去时一切都晚了，他同我一样找遍了逍遥宗的诸个角落，没有发现我和哥哥的尸身。
他猜测我和哥哥还活着，他也知道自己父亲是凶手之一，所以他没将自己的发现告之。
后来妖女出现，他在追查妖女的过程中发现，那些被杀之人尽是与逍遥宗灭门有关联的。
所以，他开始怀疑哥哥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怀疑我，我也很疑惑。
「阿璃，我知道青琉变成这个样子是有原因的，如果有人灭我宗门，我也会和青琉一样，可是……」
「可是什么？逍遥宗何错之有，我哥哥又何其无辜！」
我单手拽着裴涣衣襟，双目猩红，「为什么要逼走我哥哥？」
「你知道我是沈青璃，也知道阿青是我哥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哥哥好久好久……」
我的手无力的捶打着裴涣胸口，泪水汹涌，沾湿了他的胸膛。
我哭了很久，是装哭，有一点点的真情流露。
哭够了，洗了把脸，裴涣让我冷静冷静。
我冷静了三天才肯理他。
「裴涣，你喜欢我吗？」
我盯着裴涣的眼睛，让他老实回答我。
裴涣点头，「喜欢，小时候就喜欢。」
「可我们是仇人，逍遥宗灭了你爹是凶手，哥哥又杀了你爹，你自诩正道，现在你要怎么做？」
「他杀的人里，也有一些无辜的人。」
「阿璃，无论如何，肆意残杀都是不对的。」
「青琉现在很厉害，我伤不了他，但我想你帮我，和我一起，劝他放下仇恨不要再造杀戮了。」
我点点头，「好，那我们先找到阿青吧。」
8.
再听到阿青消息时，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这三个月里，阿青把当初参与逍遥宗一事的主谋杀的差不多，我和裴涣每次去都是去收拾残局的。
现在仅剩的一个势力，就是鬼谷了。
鬼谷擅长傀儡术，我的师傅同我说过，他原来就是鬼谷的人。
这次他们传来了消息，说是抓到了疑似妖女的人。
我有些莫名的心慌，鬼谷是傀儡师的聚集地，阿青只是一个傀儡。
阿青可能会死！
不不不！
这样的念头刚冒芽就被我掐断了，傀儡是不会死的，我也没有担心他，不过是一个傀儡，没了再造便是。
我是这样想的，可在看到被关在水牢里的阿青时，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无限放大。
阿青的本体是木头，他怕水。
「这就是那个想要灭了鬼谷的傀儡，说来也怪，一个傀儡，竟然能脱离主人擅自行动，还杀了我们不少傀儡师。」
「能造出这样傀儡的人也是个人才。」
鬼谷的人再和裴涣交谈，在他们谈论阿青时，我把阿青从水牢里放了出来。
他身上都湿了，我的配剑被他藏在了身体里，完好无损。
「唉？你怎么把他放出来了？」
鬼谷的人见我动作，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这个阿青确实是傀儡吗？」
裴涣问那个鬼谷的人。
还没等鬼谷的人回答，就被我打断了，「当然了，阿青就是阿青，不是哥哥，我早就说过了。」
「裴涣，你现在信了吗？」
我笑着，将阿青胳膊装到可我身上，这个木块泡的还不是太久，能用。
「主人，难受。」
「乖，主人替你报仇。」
我抽出剑，一个剑花甩出，那个鬼谷的人便人头滚落，四肢皆断。
裴涣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一刻我在他的眼里看见了陌生。
「你……才是修炼了无心道的妖女？」
我反问他，「为什么不是呢？」
9.
鬼谷的人我是一定要杀的。
我用傀儡术控制住裴涣，让他亲眼看着，看着我杀光了鬼谷的所有人。
我想裴涣一定后悔死了，如果是阿青出手，才不会像我一般干净利落，斩草不除根，是对自己的残忍。
阿青是我的人，我可以容忍他犯错。
「不可能……你不可能修炼《无心道》……」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你一定是青琉假扮的，对不对？」
「阿璃呢？」
「你把阿璃还给我！」
裴涣好像疯了，他双目猩红，拉着我的裙角，让我把“阿璃”还给他。
「主人，是我的。」
阿青上前，一脚踢开了他。
「哈哈哈——」
「哈哈哈哈——」
裴涣笑的疯疯癫癫的，看着着实可怜，所以我干脆不杀他了。
留他一命，算是给哥哥积福了。
10.
大仇得报，可我还有一件事没做。
「阿青，我怎么还找不到哥哥？」
「仇人明明都被我杀了啊……」
「逍遥宗都被我翻遍了，我怎么就是找不到他！」
我问阿青，阿青却不回答我。
「修炼《无心道》可以成仙，哥哥他可能已经成仙了，那我好好修炼，应该就能找到哥哥了吧？」
「阿青，你说是不是？」
「阿青，我要去修炼了，你陪我。」
我拉着阿青走，阿青却不动。
「主人，青琉已死。」
哥哥死了。
我冷眼看着阿青，「阿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阿青看着我，第一次我觉得他不像傀儡，反而像一个真人。
「沈青琉十五年前就死了，你知道的，不要再造杀孽了。」
「主人，和阿青一起，归隐逍遥山。」
「阿青求你了。」
阿青从前只会拉我的衣角，这次拉着我的手腕不肯放开，「阿青求你了。」
我甩开他，冷嗤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阿青，主人喜欢阿青。」
「放肆！」我厉呵一声，右手掐上他的脖颈，「你在胡说什么！」
「主人……你喜欢我……」
「主人，你喜欢我……」
阿青真是大胆，竟然觉得我对他有情。
真是可笑，裴涣对我千般好我都不屑，何况一块木头。
我掐着阿青的手越发用力，他是傀儡，不会因窒息而死。
可阿青却说：「无需主人动手，阿青愿意成就主人大道。」
我眼睁睁看着阿青把我的心头血逼出来，看着他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想破了我的无心道，他是个妄图弑主的傀儡，他本就该死！
他本就该死！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我清楚的感知到，修炼无心道带来的功力在一点点消失。
阿青，你终究是破了我的道。
你用你的命拉着我一起死。
阿青，即便我上喜欢你……
即便……
我喜欢你……
——————————————————
【番外篇：阿青】
阿青本是傀儡，因为青璃生心。
我是阿青，是主人的傀儡，亦是沈青琉的替身。
主人制造我的时候给了我一滴心头血，这滴心头血封印着主人的七情与良知。
那个时候，主人刚开始修炼无心道。
我还记得，她制造我时，说：我救不回哥哥了，以后你就当我的哥哥吧。
她还说：我要修炼无心道，以后可能会成为残忍嗜血的女魔头，等我大仇得报，你记得帮我回头，我的希望在你身上了。
在我心里，主人一直都是善良的，她身负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我是主人的傀儡，她给了我生命，为了她，我甘愿赴死。
【番外篇：裴涣】
知道阿璃是妖女的那一刻，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我不相信，那个整天笑嘻嘻，追在青琉后面喊哥哥，追着喂我吃小笼包的那个女孩，如今成了这般模样。
可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信。
我祈求她把从前的阿璃还给我，她不愿意。
我一直以为修炼《无心道》的人，是沈青琉，因为那是一个禁忌。
可我错了，想想也是，如果我的宗门被灭，我可能会和阿璃一样的选择，我无法怪她，只能怪我自己，怪我没能早点找到他们。
我无法想象，阿璃为了修炼《无心道》会经历什么，对她来说，那肯定比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阿璃离开的时候，留了我一命。
我却觉得，我该死。
没有留下逍遥宗，我是罪人；自诩正道却未能拯救世人，我是罪人。
余孽深重，唯有常伴佛祖，了结余生。
【番外篇：沈青琉】
宗门被灭那日，我和阿璃下山，躲过了一劫。
可看着宗门的大火，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做。
逍遥宗有一个禁忌：《无心道》
外界皆传，修炼无心道可以成仙。
其实不然，修炼无心道只会令人变得残忍嗜血，变得六亲不认，会令人丧失记忆，理智全无。
我猜测，灭我宗门的人是冲着《无心道》来的，宗门可灭，但世人多有无辜。
我回宗门就是为了把《无心道》销毁，可我没能成功，只带着它逃了出来。
我找到妹妹，告诉她，千万要毁了它，我身受重伤，已经无力回天。只希望妹妹能忘却仇恨，平安度过此生。
【番外篇：沈青璃】
那夜的大火，让我没了家，没了亲人，没了师兄师姐。
我在山下等哥哥回来，他回来了。
他浑身染血，告诉我：他已经用秘法将《无心道》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不会再有人为了它挑起争斗了。
他说，要我忘却仇恨，好好活下去。
可我怎么肯……
我看着哥哥从我怀里变得冰冷，我看着往日欢声笑语的师门变成人间炼狱，我看着遍地的尸身竟没有一具是完全的。
我走遍了师门的所有角落，一个活物都没有了。
他们如此狠毒，我怎么甘心一人独活，我必须报仇。
对不起哥哥，这次我真的没办法听你话。
哥哥知道的秘法我也知道。
他将《无心道》封在了身体里，要想拿出来，很简单，解剖尸体。
我不知道哥哥把封在了哪，只能一点一点的摸索着，我手上沾满了哥哥的血。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疯魔了。
找到功法后，我把哥哥的尸体埋在了一颗桃树下，那是我和哥哥一起种下的。
后来我被师傅捡走，他教我傀儡术，可他也是屠戮我师门的凶手之一，他是鬼谷的开创者。
我师兄师姐的尸身都是他徒子徒孙的杰作，
所以，我杀了他。
我杀他的时候，他是闭着眼的。
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他在赎罪。
再后来，我终于杀光了仇人。
可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总想着杀人，为了什么杀人呢？
大概是为了哥哥。
我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我是哥哥捡来的，哥哥对我最好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控制不住杀人的欲望呢？
好像是炼制出阿青以后吧……
阿青很神奇，他好像是我开始变得嗜血的开端，又好像是把我带出黑暗的火种。
可最后，我还是逼死了阿青。
阿青死了，我这一身的功力也尽数散去。
慢慢的，我想起来了。
可我犯下的罪孽，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我对不起很多人，对不起阿青，对不起我的良知。
如果有下辈子，我会好好听哥哥的话。
我会答应阿青，和他归隐逍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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