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说到,四人一路骑行经过左旗之后,转而向南,走上一条县道,直奔贝尔湖。笔直枯燥的县道,不停肆虐的狂风。他们走走停停,体力积蓄又耗尽,耗尽了再休息……
“回去吧!”
此番休息之后,时间越来越紧张,他们便不敢再休息了,又轮流破风骑了很久,终于在天地交界线上看到些许建筑物的影子。随着车轮向前,那建筑越来越高,而且明显高过了当地牧民的房子高度,颜色也十分不相称。
也许是政府?也许是教堂?
一直到骑得很近之后,才看出原是一处边防兵营。公路右手边是一个靶场,已经长满了草,设施陈旧腐朽,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左手边则正是那个白色建筑所在的兵营大院。此时,大院里正有一群牛悠闲地吃着草。
他们心下有些忐忑,也不敢说话,只是沉默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虽然这条路并没有设卡,彦臣还是开始有些担心此路不通。
他们经过兵营大门之后,在路口停了下来。就在看路的空当,有一位荷枪实弹的年轻兵哥哥,赶走了院子里的牛群,然后慢慢地走向了他们。
很明显,他可能有话要问,四人便在原地等着。
隔着铁丝网的栅栏,兵哥哥慢悠悠地问他们:“你们去哪里?”语气轻缓低沉,听起来倒有几分善意。
“就去前面,贝尔苏木。”为避免误会,彦臣没有提及他们想去的边防敏感地——贝尔湖,只是说去贝尔苏木小镇的。
“不要往前走了!”兵哥哥突然提高了一个音调,继续说道:“前面就是国界,再过去就是蒙古国了,边防不让走。”
担心的情况果然出现了,彦臣听后感觉十分不安,便急忙解释道:“我们就是路过,去贝尔苏木过夜,肯定不越境。”
“对啊,这不是国庆节,我们就是骑车出来玩嘛……”胡子哥也赶紧解释道。
“就算我放你们过去,前面两个边防站也不让过,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兵哥哥的说话语气又放松了一些。
彦臣试探性的问道:“那我们怎么去贝尔苏木?”
“前面是乌尔逊河了,过不去,回去吧。”
山巍见气氛有些紧张,和兵哥哥拉起了家常:“小哥哥,你家是哪里的?”
“家啊,唐山的……”
“哇,我还在唐山上的学呢!唐山冬天下的雪,好大的!”
兵哥哥低下了头,默默复述着:“是啊,雪好大。”
他们仍然在试图解释:“我们真的就是骑车来玩的……”
兵哥哥依然没有放弃规劝:“骑车的就更不行了,年轻力壮,更容易冲动。”
彦臣见他也无意就此一定拦下几位骑行者,便说道:“那我们就过去乌尔逊河看看吧,不远了吧?”
“嗯,不远了。过了河就是边防站。”说罢,兵哥哥转身回了,走的时候也是轻轻的。
他们则继续向贝尔湖的方向骑行,却愈发不安起来,一路无话。
日暮通关
令人诧异的是,过了兵营之后,吹了一个下午的大风,此时竟逐渐转弱了,逐渐西斜的太阳,慢慢和煦起来。
方才艰苦卓绝的逆风骑行气氛,此时突然安静下来。因为心怀忐忑,他们的骑行动作稍显得蹑手蹑脚的,速度也慢了很多。
逐渐靠近乌尔逊河的时候,平坦的草原开始变得崎岖起来,像是干涸的湿地一样。虽然看起来有一些贫瘠,但是一簇一簇的草丛却展现了旺盛的生命力。
放牧人和他的羊群漫步在这片草原上,似乎正在赶着回家,这么一副归牧的画面,在温暖夕阳的映照下,显得粗犷又安详。
一个穿着军绿色T恤的兵哥哥,跑着步迎面而来,看着四位闯入这片荒芜的骑行者,并没有多看一眼,也没有减速就擦肩而过了。
在这样忐忑又安详的气氛之下,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宽阔的乌尔逊河。发源于呼伦湖的乌尔逊河似乎与发源于阿尔山的哈拉哈河是同胞兄弟,草原上的河流都有一种静水流深的气质,在夕阳之下,波光粼粼的,令人沉醉。
这时,边防检查站也兀然出现在乌尔逊河的一座小桥前。眼下已经骑到边防敏感的区域,他们不敢过长时间的停留和拍照,只是轻轻地骑到检查站跟前。
哨岗上有一个装束整齐的军人,似乎正在检查另外一行自驾至此的几人。一路的忐忑不安此时愈发强烈,彦臣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便和众人一起主动下了车子,推行过去。
迎面传来同样的问话:“你们去哪里?”不一样的是,这位边防战士却是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表情。
“我们路过这里,去贝尔苏木那个镇子。”彦臣言语间,依然在尽力弱化中蒙界湖——贝尔湖——的存在。
“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他们赶紧在背包里搜摸着,递上了各自的证件。
边防战士仔细检查了他们的身份证之后,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对他们严肃地说到:“前面就是国界了,不要停留。注意安全。”
话音一落,便开门将四人放行了。
“呼……”
过了检查站,他们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提心吊胆的心,便赶紧通过了这几十公里的乌尔逊河上,唯一的一座小桥。
去大草原的湖边
过了小桥之后的路,虽然在电子地图上仍然标注为一条县级公路,但实际上已经没有硬化路面了。
没有沥青也没有水泥,甚至连路基都没有铺设,所谓的路不过是在草原上趟出了一条没有长草的土路。
呼伦贝尔草原土层贫瘠,没有肥沃的土壤,含沙量很大。四人脚下的这条土路俨然如同用细沙铺就的,沙土由于缺少了草的笼络,在草原风常年的作用之下,逐渐形成了宽约四五公分的一条条小沙陇,横排在大路中间。
远远看去,这条路就像是穿上了一件条纹衫一样。
唯有当真正骑行在这条纹之上,才感觉到整条土路更像是用搓衣板铺成的,颠簸得人五脏六腑不得安宁,若是共振起来,更是七荤八素。见此路这么崎岖分明,他们只好因循着相对平坦的路面继续骑行,感觉倒像是刚刚走出刑房一般。
因为这里早就远离了繁忙的公路,再加上沙土吸收了轮胎的胎噪声,这条通往贝尔湖的小路显得格外原始又宁静。时间已近黄昏,光线越来越柔和,向前方远眺,目力所及只有黄色的草原和鲜艳的天空。
两颗相依为命的大树矗立在大地上,岿然不动,不知道该把这场景形容为孤独还是陪伴。成群的小草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身姿,与方才高大的草原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本就苍茫的无际的草原又散发着些许悲壮的气氛。
带着顺利通关后的轻松心情,体会着眼下恬静的气氛,看着稀树草原的简洁画面里有一条地平线把天地清晰地分割开来,彦臣觉得整个身心都空空如也,全要融化在这幅画面当中了。
大草原的湖没有边
就这样,踏频一点点地变慢了,也不知道骑了多久,彦臣问到:“咱们这是到哪里了,地图上好像没有这条路啊?”
“是的,谷歌卫星地图上确实没有路。”文武早就发现了问题。
“也没有看到什么岔路啊,刚才的路标,就是这个方向吧?”
“你们看,前面好像可以看到水面了!”
“好像还有个哨所。”
虽然看到了希望,路却越走越窄,让人不免重新担忧起来。快要来到湖边的时候,又突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铁丝网栅栏横亘在前路上。
借助望远镜,他们才在这障碍中找到一个出口。
然而,当他们来到贝尔湖景区的时候,除了有一辆房车停在路边之外,却看不到任何人影。彦臣愈发觉得不妙,走近之后才发现紧闭的景区大门旁边贴着一个告示——《贝尔湖景区暂停营业公告》。
“看来这是打中秋节过后就关门了,集装箱营地是住不了了。”彦臣第一个觉得有些失落,他本以为湖边就可以住宿的。
山巍自然也有些不甘心:“这不就是个栅栏嘛,翻过去不就得了!”
“这要是普通景区当然没什么,但这里还是中蒙边境,可不敢乱来。”
就在他们脚下犹疑,稍稍驻足的这几分钟,突然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喊到:“嘿!,干什么的?”
循声望去,只见在贝尔湖景区内里有一个大叔骑着摩托车,向他们的方向直奔过来,继续喊到:“这是边境,不让有人,人家哨所都打电话过来了!”
喊话间,他已迅速来到几个骑行者的跟前。彦臣赶紧回复到:“我们路过去贝尔苏木的,看看就走。”
他的声音依然很急切,好像是挽救工作上的失职:“知不知道这车是谁的,赶紧走,赶紧走!”
他们一起回答到:“不知道,不知道,我们刚来,不是一起的。”
这时,房车上下来一个穿短袖的小伙儿和大叔交涉起来,他们四人便转身走开了。
日落时说再见
重新回到来时的路上,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重新看路线,忽见下午那个刺眼的白银盘,已经变身成一轮硕大的红日,悬停在地平线上。
彦臣被震撼到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又大又红的太阳,更没有在如此笔直的地平线上见过。他曾以为看过了那么多的风景,还以为天下的日出日落都差不多的,却不曾想在今天这个转身之后,就被彻底征服了。
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被夕阳映得通红,自然生长着杂草的大地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笔直的地平线上没有任何人造景观的干扰,只有羊群悠然自得地啃食着秋草,旁若无人。
一轮红日在羊群的身后徐徐落下,谁能想象“粗犷”和“静谧”这两个词竟然可以这样同时糅合在一个画面中,毫不突兀。
让人不禁想起那句著名的诗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眼前的场景不就是几百年前诗人王维感叹的样子嘛!
美好的东西,乍现的要比缓缓出现的,更加美丽。
P.S.
望月尘 | Yann:
有时胡言曾经,有时乱语现在
千万不要信我,有思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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