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译与晓言,有六年没见了吧。
这六年的光阴故事,还真是遥遥漫长呢。
偶尔地,晓言会翻出他的信件来看。信件不长,只言两语中他的熟悉的字体,熟悉的气息,却足以令晓言泪流了满面。
起初,她强忍住不看关于他的一切相片,因为脑海里的清朗容颜,足够深刻。后来,渐渐却再想不起他的具体来了。
为什么呢,晓言找到了悲伤的原因。就像强迫症,反反复复地去认同一个字,意识越强烈,认识的模板便越被消磨,最后,原本棱角分明的模板,完完全全被大脑的强迫与质问消磨殆尽了。就算是一个正确的字、真实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恐怕,也已经是否认意识占尽多数了。
晓言痛苦,除非花上足够气力找回清醒,才能重新地认回那一个字。
傍晚下了一阵很凶的雷雨。似乎把全世界的快乐,与不快乐,都冲刷得粉身碎骨,无影无踪。
橘黄路灯下的雨点,淅淅沥沥地坠落。晓言下班回途,照例买了些青叶蔬果。漫步回家,有闻到泥土浸湿后浓浓的腥味,暖烘烘的奶香味,还有清新又诱人的玉兰花香味。
而心灵,却仍似是无处可归依。
楼门的台阶上,站立着一个撑伞的男人,略显疲惫的背影,静屹着不失朗劲,温文尔雅。
晓言依旧往前,烟雨之中,看清了那张脸庞……
微怔,半晌。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相对,都久久未发言语……
这一段情起,情落,至重逢,于他们,已足有十年了吧。
这一间刻,女孩不由回想起往事的种种来,从年少的粲然心动,患得患失,再到光阴蹉跎后的平静,寥寞。却恍如隔世了般,疏离得遥远,太不真实。
她正如自己曾意料的一样,需要努力地清醒,再清醒一些,才能扪心肯定地告诉自己,去相信,他是季海译。
“你信上的地址,让我好找。”
海译首先开言,对着晓言无奈而温柔地微笑。
她收起恍神闪烁的目光。
转头望望来路,“确实,”彻底恢复了理智,她继续说,“这小区楼门进口多。拐角也多……”
在她的房间里坐下来。
“你先休息着,我去烧开水。”
烧完开水,她便要开始烧菜,似乎停下来一刻,都会不自在。
海译有所察觉,但不难过。
分离的这些年,他一直通过粒怡的帮助,了解着她的种种。因为海译知道,真正的事情,她从不轻易信上写诉。
他在一旁择摘着菜青叶,一边听她絮絮叨言。低低声地,竟仿佛不是与他说。
“平时我吃一块面,多个人多一块。
“海译,你吃面条是一块还是两块?”
“两块。”
“这么多。也不算多,以前我也吃两块。
“你想吃煎鸡蛋,还是烫鸡蛋?”
“你做的都行。”
“那就烫吧。
“并不是烫好吃,而是刚刚,我忘记先煎蛋了……”
她常常容易紧张,习惯了用自我语言来调解氛围。
两个人,很安静地把面条吃完。在狭小的房间里,晓言突然又变得冷漠,无言。
海译低下难掩激动的目光,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
他提出了离开。晓言一屁股弹起,“好,我送你吧。”
海译没有客气,眼神温温地笑,“确实得帮我送一程,不然等我找到出口,又得花上一个小时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泥湿小路上。
海译漫漫观察前方的女孩,消瘦得不经风霜。她的乌柔长发覆盖下的双肩,骨梢突显分明,就像两只易惊的小兔。
到了小区门口,晓言指了指前方:
“地铁就在往前右手边了。”
海译却没有接话。
而是低头,把一路上搓暖的双手,包覆在了晓言的那双手上,依旧冰冷的小手。
他微红着鼻子,轻轻说,“七年前你曾经说过,想要给你保暖,我得先让自己暖起来。
“你还记得吗,晓言?”
闻言,女孩的鼻子,也瞬间红了。
沉默良久,她才缓缓抬起头,熟悉的笑眸。
“当然记得。”
海译将女孩一把拥入怀中。两人之间的冰山,实则不经炽烈。
“晓言,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一定多多少少伤害了你,不然为何后来,你变得,如此柔软?
2.
再回到租房,舍友方方姐已经下班回来。
方方是合租房的二房东,晓言自觉破坏了规矩,便与方方坦言,把海译带进屋里待了一会。
“抱歉,方方。我知道合租的最重要一条规矩,就是男生不能进入……”
“哎,晓言,没事啦。”
方方笑着打断她,“规矩是规矩,但并非不通人情的嘛。
“是那小区门口的人,对么?你的男朋友,长得可真帅啊。”
晓言愕然,“那人……不是男朋友。”
“别害羞了!晓言,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不是男女朋友抱那么紧?你入神得,都察觉不到我这熟人的路过了。哈哈哈……”
方方比晓言,还要更瘦一些。但她的体质是天生的,怎么吃,都无法长肉。方方总是为这问题苦恼,只要有空,便给自己捣弄极其丰盛的营养餐。可工作不歇繁忙的她,就连享受美餐的同时,也还常要在手机网络上,忙着解决公司的各些问题。
晓言常常看她,在一餐之后抬起疲困的眼神,哀叹,“这顿饭,我又白吃了。”
方方的眼睛很大,时而看着像古代剧里倾倾美人的硕婉之目。笑起来时,双眸更像大而弯美的镰刀月。
方方说,“有人来看望,是好事啊!我真羡慕你呢,晓言。
“哪像我,快奔三的人还没有个伴,想家里的人,又在千里之外……”
这一晚,晓言意外地听了很多,平日里乐达如方方,不曾倾吐的心事。
当年,方方一个人初来上海闯荡,没敢告知家里父母,只称是找朋友玩,不想到,她竟是立志扎根。
找到工作,老板人很好。但公司是刚刚起头,产品设计,全交由了方方负责。她不惯认输,硬着头皮,也要把以前学过的技术,统统想回,软件操作,工具设计,由生疏重新碰起,一千多种产品。同时,还需要在亚马逊网站上,与客户代码交流……
一大堆冗重的东西,就如此挤在方方的,小小的脑瓜子里运转不息。她下班之后走到租房楼下的花园,终于忍受不住,一个人蹲在角落丛里,嚎啕大哭。
善良的方方,还担心性格多愁的室友,看见她的泪眼会更加地担忧。最后她还是站起,去买了一瓶矿泉水,把泪脸洗净,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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