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书之前的时光,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当地地名多以姓氏凑上“家”字为主,也许算是边陲水乡,故而在地名之后多加“湾”字,宋家湾大约就由此而来吧。然而宋姓似乎在当地也非大姓,多听闻皖东南苏南交界多外迁户,如此种种也都是我的猜想罢了。
屋子的东边有一条长塘,多产鱼虾,以前总以为是条河。年纪稍长,才发现原来左右不过是一亩方塘,北边的芦苇茂盛,飞鸟扑棱,当地的池塘又多有连接,高的通往低的,低的又通往稻田。错觉大抵是由此而来。
【无花果和栀子花】
长塘的西侧栽有两棵树,一株无花果,一簇栀子花。
说实话无花果口味并不算好,熟透的似乎比熟柿子还软,至少我不喜欢,尤其是在十余岁的时候初尝过火龙果的滋味之后,这样的感觉就更强烈了。以至于年少的异梦里,美人丰腴的大腿总是会无故溃烂成无花果的样子,也许是源于对这种果实的厌恶,可能更多的是少年对性的恐惧吧。
栀子花就显得怡人多了,每年的五六月份,外婆总会折上一两枝栀子花放进水杯里,摆在堂屋的条台上,就像每逢重阳门框上摆茱萸一样,却没有后者的仪式感。比之荷花桂花,栀子花的香味算是浓郁的,不一会门厅里都是清香了,要是赶上五月人倍忙的时节,拖着困乏的身子走进屋里来,精神都为之一振。栀子花拿进屋里来是需要清洗的,花瓣里面总会有着小小的飞虫,就像果蝇一样,听大人说这种小虫子会吃掉人的鼻子,有次家里来了客人,有个奶奶的鼻子像极了被虫子吃掉过一样,类似于兔唇的缺陷,我拉了拉外婆的衣衫小声问道是不是栀子花虫吃掉的,俯下身子的外婆煞有介事地唬我,就是被小虫子吃掉的,你可要小心哩!吓得我赶紧丢掉手里的栀子花,小脸煞白,仿佛虫子已经钻进了我的鼻子,怎么都觉得难受了。
【伍牙山】
当地不远处有座山,名叫伍牙山,书本上管它叫做伍员山,至今在郎溪县城里面也有条路叫伍员路。相传其名源于伍员,即伍子胥,当年由楚奔吴到此处,云烟雾绕挡住了追兵,后伍子胥发兵讨楚又经此地,于山顶插上牙旗,两名便由此流传而来。
爬伍牙山是自小以来的梦想,可惜总被以年幼弱小为由拒绝,去山上掰竹笋没有我的份,表哥们去山里探险也不带我,只有采摘春茶的时候偶尔带着我,可是采茶哪里要到山上去?只能不近不远地看着那座山。再到后来因为念书,初中去的私立寄宿制学校,高中又去了市辖区,大学又去了更远的地方,以至于至今终没能去爬一次伍牙山,这不能不说有些遗憾。
雨后春笋这话一点也不假,每逢大人们掰回山上的野竹笋,除了享嘴福,小孩子们也是要做力所能及的事的,比如说剥竹笋,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拿刀在笋腹纵向划开向两边剥,二是在笋尖斜着切一刀,食指卷着顶端的笋皮缠绕旋转而下,就可以看到嫩黄的笋肉了。当然用刀的程序自然不用我们来,但不管哪种方法都是累人的,往往一篮子下来小手要么指甲缝里全是笋绿色的,要么食指已然有些淤肿发痛了,不过倒也好打发,一盆香喷喷的嫩竹笋就够了。
【甘蔗】
都说甘蔗应该算是热带水果的一种了,高中的地理老师,家是来自河北的,见识颇多,据说走过的山川大河不在少数,为人也风趣但是也很严谨。讲到这的时候,拍胸脯说在中国,只有海南岛、台湾南部及两广等地有所分布,反正至少安徽境内是不产甘蔗的。当时我们就说宣城是有种的,老师又问你们见过?对呀。还真有?那看来是我孤陋寡闻啦,哎,那你们谁家能给我带两根尝尝?
宋家湾的前后各有一座小水坝,前面的堤坝边上便种的有笔直的甘蔗,长的比我们高多了,冒着午后的烈日,伙同几个小伙伴一路奔到甘蔗地里,一人掰上一根,手上也都沾着白色的粉末,后来听说这是蔗糖的分泌物。就近跑向水坝的桥洞下面,长宽都不过几米,夏季水位是不淹过桥洞的,风和流水手牵手顺遂而来,水流顺着倾斜的石板面流下去,我们大笑着,把石子丢向水面,荡开一圈圈波纹,无比快乐。紫红色的甘蔗皮顺着水流,偶尔转上一圈,也像后来所有的时光一样流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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