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米缸

苌安/文

清明那天，一大早就回了村，还没吃早饭，奶奶拿了两个达利园的蛋黄派分给我和弟弟，吃完后等了许久，早餐还未煮好，实在是太饿，我便问：“奶奶，还有什么东西吃吗？”奶奶指了指她的房间：“你去米缸里找找看。”我笑了笑，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奶奶还是喜欢将吃的“藏”在米缸里。

奶奶今年八十多了，我出生那年，她六十多。小时候父母每天都要到城里去上班，白天我就和爷爷奶奶在一起。那时候不喜欢和爷爷待在一起，因为爷爷是个很严肃的人，所以我几乎都是粘着奶奶的，就连晚上睡觉，都是和奶奶一起睡的。

童年，印象最深的不是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望着山的那边等着看病的奶奶回来，也不是搬个小板凳跟在拿着个小麻袋去人家拔了花生的花生地里捡花生的奶奶后面，更不是坐在奶奶身旁听她讲各种骗小孩的狼外婆的故事，而是我和哥哥常常在奶奶的米缸里翻找，总能翻出许多好吃的东西来。

奶奶是个身材矮小的老人，有些驼背，所以，她总喜欢把东西放在低处。她的房间里放了三个大米缸，一个小米缸，黑乎乎的，小米缸里放的是平时要吃的米，旁边的大米缸里放着其他的一些粮食，剩下的两个，是我和哥哥最常光顾的了，因为，奶奶会将姑姑们带回来的零食藏在里边。爷爷时常去逛集市，回来时也会买些糖果、饼干什么的回来，奶奶拿出一些给我和哥哥，其他的就藏进米缸里了，然后告诉我们：“吃完这些就没了哦。”

起初，我并不知道奶奶藏零食的“秘密”，那是有一次和哥哥玩耍时无意躲进了米缸才发现的，于是我就像发现了新大陆那般高兴，跑去和哥哥说：“你知道为什么奶奶总有吃不完的零食拿给我们吗？”哥哥摇头，然后我将米缸的“秘密”告诉了哥哥，从此以后，我们俩便常常光顾奶奶的房间。

奶奶记性不好，所以好久都没有发现我们偷拿零食吃，看着越来越少的零食，她只当过了好多天，常常拿给我们吃便没了。于是我和哥哥便肆无忌惮地出入奶奶的房间，在米缸里搜索我们喜欢的零食，然后跑到楼顶，拿块大木板靠在墙上，两个人躲在里面吃得不亦乐乎。

后来，奶奶又多了一个存放零食的地方。在她房间的门口上面，挂着一个竹篮子，只要搬个凳子站上去伸手就能够到。爷爷买的水果、小蛋糕等之类的东西都被奶奶放在了那个篮子里。当然，这很快就被我和哥哥发现了，于是，家里的高高的板凳常常被我和哥哥搬来搬去。

其实，我们都太低估奶奶的洞察力了，我们都觉得奶奶老糊涂了 ，什么都不会发现，然而，精明的奶奶早已发现一切。

长大后，奶奶常常会说起小时候的事，说起她房里的米缸，她说：“你们啊，可真精，我藏的那些吃的，不论在哪儿都能被你们找到。”

原来，奶奶早已发现我们那些偷偷干的“小勾当”，只是不拆穿罢了。我问奶奶，为什么不换个地方藏呢？奶奶说，换了地方你们也还是会发现的，反正都是留给你们吃的，我放起来只是为了不让你们一下子吃那么多，谁知道你们那么快就发现我藏东西的地方了。

小时候总觉得奶奶抠门，一点一点零食都要藏起来不让我们吃，其实，奶奶真的是非常的抠门，只是她的抠门是对她自己的。

记忆中，那时候奶奶也是喜欢吃一些小零食的，尤其是一种叫做“冬瓜糖”的一根根有些绿色又有些透明的糖，还有莲藕糖，每次跟着爷爷去集市，她都会买上一小包，但自己只吃了一点就都留给我们了。

奶奶真的很抠门，自己舍不得吃好吃的，都留给了我们。长大了，偶尔想起小时候吃的冬瓜糖，然后去超市买上一包，却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了。带回家去给奶奶，奶奶却说：老了，牙不好，吃不了那么甜的了。然后将糖放在厨柜里，留着哄她的小曾孙子了。给奶奶做的蛋糕，奶奶吃了一点，说很好吃，就是容易噎着，于是她拿着袋子装好，放在冰箱里，说：留着给你侄子，这孩子每次来我这儿就要找吃的呢。

奶奶就是这样，有好吃的就会想着我们这些小孩们，即使我现在长大了，但每次回家的时候，只要她有零食，都会拿出来，说这是谁谁给我买的，我都忘记吃了。要么就说，这个我吃了，觉得不好吃，你看看你喜欢吃吗？

其实，我们都长大了，哪里还会像小时候那样那么喜欢她的那些小零食，但我都会接过，然后奶奶会说：“回家了，喜欢吃什么就多吃点，等你回学校了可就没那么多好吃的了呀。”

是啊，回学校了就没那么多好吃的了，因为没有奶奶特意给我留的好吃的了。

我们渐渐长大，奶奶却一直在老去，岁月夺走了我们那些年的无忧时光。奶奶奶的米缸里再也不会藏着各种各样的零食了，而我们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常常在家里闹腾了。以前，奶奶将她对我们的疼爱藏在那个黑乎乎的米缸中，现在，奶奶将她的挂念藏在她絮叨的话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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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也流浪在外，如果远方也有挂念着你的人，如果你也想你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了，那就给他们打个电话吧，和他们唠嗑唠嗑，哪怕只有一句问候，他们也会觉得欣慰，有空的时候多回家看看，哪怕只是吃一顿饭，他们也会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