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直以来对姥姥都是抱有怨念的,因为在18岁以前她对我一直不好,很不好。
姥姥曾经是地主的小女儿,飞扬跋扈到不可一世。因为父母的娇惯,对于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是非常刁钻。听母亲说姥姥对她们小时候也是不管不顾,轻则辱骂,重则殴打。
对于这个不许说脏话的家庭,姥姥时常满足的粗语显得很是突兀。
姥姥一向比较势力,一直嫌贫爱富,对于女儿 女婿是如此,对于亲戚朋友是如此,对于邻里邻社更是如此。
很多人或许会说大家都是这样,因为这是正常的社会现象。
但如果你就是那个因为贫穷一度被瞧不起的人,或许说的不会如此风淡云轻吧。
儿时我家很穷,父亲只爱抽烟喝酒打麻将,一回家就搞事儿,把一家人折腾的精疲力尽才会作罢。每每需要用钱的时候,都是亲戚们接济。
十一岁那年我脱离一个苦海,跳进了另一个苦海。
摆脱了无休止争吵的父母,去了舅舅家,然鹅迎接我的是姥姥无尽的白眼与辱骂。
11-18岁是我卑微岁月中的另一道疤痕。
舅舅 舅妈的偏爱、叔叔们的宠爱,中途母亲做生意赚了钱,金钱上的弥补都无法淡化姥姥对于我无尽的白眼。
一切缘起,自会缘尽。因为金榜题名,在老家占尽了风头。特别是在全家面前被屡次称赞,姥姥一改往日的态度,对我异常偏爱。
然我已然习惯了去巴结她、去讨好她,根本注意不到我已经不需要去巴结讨好了。
大学时期愤慨于自己的下作,讨厌着自己的卑微。决定改变,正巧遇见《人性的弱点》,如获至宝,逐条应用及实验。从宿舍舍友开始,惊讶于其魔力般的神奇,更是强迫自己将其变成生活中的一部分。不虚此心,回家后在家人身上实验,包括姥姥。再次验证成功,人性都是相似的,无非如此。
此刻,姥姥已经最是偏爱我。我有收入不错的母亲,为商从政的叔叔们,他们都会给我很多的零花钱弥补对我所有的亏欠。此刻,我已是全家的明星,有我的地方就会笑成一团,我擅长调动每个人的情绪,让一家人快快乐乐的。
(二)
大学四年加上工作前两年,我对姥姥一直很好,给她零花钱,给她买衣服、护肤品、零食等等。我享受着她的偏爱,得意于自己的小心思。曾经姥姥甚是偏爱表姐及表妹,最讨厌我。然现在我已取代她俩的位置,成为全家的明星。
14年姥爷去世,姥姥再也没有了一丝顾及,开始无限制的欺负折磨舅妈的二女儿,那个在她姥姥家长大的女孩。曾经姥爷在的时候,都是姥爷护着这个小孙女,让她免受姥姥的欺负。在他去世后,小女孩失去了最后一层保护的屏障。
15年回家硬生生感受了一把曾经的过往。看着八岁的小表妹从姥姥面前走过,无缘无故姥姥抬起手就是朝她头上一巴掌,小姑娘眼泪汪汪的离开。看着小表妹又从姥姥面前走过,姥姥又是狠狠的踹了一觉,小姑娘哭着离开。
看到这一幕幕,内心波涛汹涌,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与舅妈风淡云轻的说道:舅妈,你觉不觉得姥姥对你小姑娘,就像曾经对我一样。
舅妈说:不是,比对你好多了。芝毕竟是姥姥的孙女儿嘛,她还是心里有些疼爱。
瞬间内心深处的最后一层壁垒彻底坍塌,骄傲如我,曾经竟然过得如此狼狈。从15年春节至今三年多的时间,我一直怨着她。虽然每年春节正常奉上红包,但是内心极度不愿。在母亲两度提及要带姥姥来深圳时,一口否决。带她来可以,我不接待。你们自己去报团。去年姥姥卵巢囊肿做手术,我只是给几个姨打电话代为问候,却一次都没有跟姥姥对话。
(三)
这三年来提起姥姥都是怨恨的,因为她曾经对我不好,那么我现在没有义务去对她好。
上个月休假回家,前两天去爷爷奶奶家住,陪他俩唠嗑、嬉闹。早晨回家,去早市买水果,远远就看见姥姥佝偻着背、拉着小推车,蹒跚踱步的样子。曾经如此飞扬跋扈、虐我千百遍的女人,竟变得如此苍老,如此的瘦小脆弱。内心涌现出一堆的不忍与心疼,这三年来所有的怨恨在此刻烟消云散,人老了之后都是如此的可怜吧。
赶紧上前帮她拉车,又带她回早市,买了一堆她喜欢吃的蔬菜及水果。回家后给了她一些钱,又去超市给她买了所有的生活用品及零食。
那天我深深的反思,为自己这些年的较劲而不齿。恃强凌弱本就是动物特性,我家贫寒,姥姥看不起我再正常不过。在我们情况好转,她又转变态度更是符合社会特性,而我竟然狭隘至此,记恨了三年。
刚刚表妹来信说姥姥得了癌症,是子宫内膜癌。她才七十多岁,突然之间为自己这三年时间的较劲惭愧到极点。
我这样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竟然要跟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老人较劲,这是多么差劲而又狭隘的做法。
自从强行改变了曾经的自卑,我就变的有点儿狠心。对于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我会尽力报答,然欺负过我的人,必将同等还之。对于姥姥,虽然没有任何行为上的对待,但是在内心深处爱答不理长达三年,实属小人之举。
希望尚有弥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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