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春者

这辈子，他的名声并不好。

他是我的邻居爷爷，我们都叫他“老百姓”，这个外号似乎是由名字变换而来，但我并不记得他到底叫什么了。

他养了大半辈子的鸡，他总是夜深人静了才回家，天没亮就又得出去，我从来没搞懂他的作息时间。爷爷说他天天晚上在外面赌钱，赌到深更半夜才回来，又说他出去嫖娼。真相是怎样我也不得而知，但也无关紧要。

在我还在读小学的时候，他就开始了他的养鸡卖鸡生活，我去上学要经过他家门前，每次经过我都会皱起眉头捏着鼻子快步走，还得留意有没有踩到地上的鸡粪便。那时，老爷爷的妻子还未去世，但记忆中的他俩经常在吵架，记忆中的他们总是忙忙碌碌，看起来却又挺和谐。后来啊，老爷爷的妻子去世了，也没有人跟他吵了，他落得一身清静但又好似无所适从。老爷爷开始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繁忙，但他做的并不太好，经常让各个邻居怨恨。

以前回家的每个早晨七点钟左右，我必定会被老爷爷放的歌或者新闻吵醒。老爷爷有一个收音机，一开，街坊都听得见。他很爱在那个时候听各种各样的歌，听各种各样的新闻，凤凰传奇、汪峰、邓紫棋，各种流行的歌都有，我也因此早早地就起了床。当听到一些粤剧的时候，老爷爷还会哼上几句，歌声中无不透露出他内心的雀跃。

老爷爷并不把他的鸡关住，而是任由它们乱跑，爷爷奶奶对此感到十分烦躁。昨儿听我爷爷说，老爷爷生病时，他家的病鸡都跑来我们家放车的地方死，死了两只了。或许是老爷爷生病了照顾不周，又或许鸡与老爷爷有什么关系，一切似乎在冥冥之中就有了安排。

尽管大家对他骂声不断，但我始终觉得老爷爷是一个挺憨厚的人。前几个月，恰好我放月假回家，看到有警察去了老爷爷家，我心生疑惑，问爷爷他怎么了。爷爷说他的钱被偷了，好几万，估计是他所有的积蓄了。我房间的窗子正对着老爷爷的家，我在那看着警察询问他一些东西，又看到警察穿上各种衣服进去房间取证。老爷爷在录口供，他的脸上满是不知所措。送走了警察，老爷爷继续干起了活，但已经有点力不从心，行动缓慢，背影中满是疲惫。那天吃饭时，爸爸和爷爷在分析，说了一大堆，末了他们说，估计很难找回来了...从那天起，我就很少听到老爷爷放歌了。早上七点钟，唯有他养的鹅在叫个不停。

其实老爷爷还挺好。和爷爷奶奶有时候也聊得来，他会告诉爷爷奶奶，哪里哪里有些木板，哪里哪里的萝卜可以摘，哪里哪里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当我家的车挡住了路他的摩托过不去，他也不急，静静地等着我们把车挪走。他似乎干什么都不着急。

2月1日，我放寒假回来了。爷爷说，那个老爷爷生病了，快要去世了，我心一惊，怎么会这样呢，我上个月回家时他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前日立春，昨日夜里老爷爷去世了，他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年。今日，隔壁家来了许多人，把老爷爷的东西都清出去了，一切都很低调。大人们似乎并未感到有多难过，反倒是我这个小孩远远的一声不吭地流了泪。

刚刚老爷爷家的鹅还在叫着，此刻却没了声...

寻春者

黑夜过去了，光明就必定会来。

寻春者

愿再无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