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时候,我突然被助步车呲啦呲啦的声音惊醒了。
紧接着“吱扭”的一声响,那扇紧关着的卧室门被慢慢地打开了,只见那个熟悉地弯腰驼背的身影站在卧室的门前。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去,还没等我开口说话,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大声的冲着我呵斥道:
“丽红,你倒是清闲自在,一个人躲在北京享清福。也不管我这个老娘,没良心的东西,哼……”
她说话的语气腔调完全变了,高一声低一声的,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喋喋不休的都是满腹的抱怨和愤怒。
我知道,婆婆她又在想自己的闺女了。说话的内容完全是她日夜所思所想所要表达出来的心里话。
面对愤怒的婆婆,我依然没有搭腔,而是侧着身子依着门边儿,走出卧室快步进了书房。
“哎哎,快,快醒醒,快醒醒 ;起来,起来,赶紧的起来吧!”
我扯着晓林的胳膊,又拍打着他的脸颊,并对他大声地说:
“你妈起来了,她又想咱姐了,还一直喊我丽红,骂骂咧咧的一通,我都不敢搭腔。”
晓林被我迷迷瞪瞪的拽起来,他顺手从枕头底下拿起手机瞄了一眼,“这才三点多呀,闹什么闹啊,还让人睡觉不?”
客厅的灯亮了,晓林慢腾腾地走向正在发怒的婆婆。我从桌上端起一杯水,直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可沙发还没有坐稳,只见婆婆推着呲啦呲啦的助步车跟过来。她又冲着我大声呵斥道:
“你跪那干啥呀,披头散发的,转过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哭啥哭?没良心的东西。”
我抬头望了婆婆一眼,依然没有搭腔,后脊梁直冒冷汗。我和晓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唉!我可怜的婆婆,她怎么能知道她与大闺女儿丽红的缘分,早已经是阴阳两隔——丽红姐,离开这个世界都一年多了。只是婆婆一个人,永远活在善意的谎言之中。
能隐瞒多久就隐瞒多久吧!为了这个曾经其乐融融的家。善意的谎言是谎言,谎言的背后还是谎言。
在精心编织这个善意的谎言之中,搪塞周旋挣扎甚至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那种滋味真是苦不堪言。
有一次,婆婆的手机响了,她颤巍巍的手划拉了好半天,最后也没有接住电话。她喊我过去看看是谁来的电话?
我告诉她,是一个骚扰电话而已,不用接、不用管他那么多。
可婆婆并不甘心,她让我拨通她小闺女丽梅的电话。我惊恐的睁大眼睛,望着婆婆渴望的眼神结结巴巴的说:
“我 我 我,我不会用你这个老年手机,等 等 等晓林下班回家后,你让他帮你拨电话吧。”
说完话,我扭头直接进了卧室,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哎哟!我的小心脏呦,扑通扑通的狂跳啊。听不清楚外面婆婆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拨通了我家晓林的电话:
“哎哎,哥们,我告诉你啊,刚才你妈非要让我帮她拨通你妹(丽梅)的电话,快吓死我了,我直接给拒绝了,说话都有点结巴。我对你妈说,我不会用你的老年手机,等晓林下班回家再说吧!哥们,我撂电话了,你得有一个思想准备,你妈万一问了,你知道该怎么回答”。撂下手机心里踏实了许多,我好像一下子被解脱了。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晓林晚上回家刚一进门,就遇到了婆婆“狂轰乱炸”的一顿训话:
“唉,老了不中用了,不受人待见了,帮我打个电话都嫌麻烦。”
我知道婆婆有所暗指,她在晓林面前告我的状。心想,这电话能打吗?不全露馅儿了吗?我宁可她从此不待见我。
紧接着婆婆又问道:“丽梅的腿咋样了?好点了不,给她打个钱儿吧,增加点营养。唉!苦命的丽梅呀,这一辈子也没好过了。”
晓林不紧不慢的回应着:“打过去钱了,前几天刚刚给她打过去一万。妈,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管好你自己吃喝就行了。”晓林这善意的谎话编的那个稳稳妥妥、从容不迫。
“好,好。”婆婆边说话边举起自己的手机说,“给,你给我拨通丽梅的电话,我想给她说个话,改天我想去看看她”。
晓林听罢,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凑近婆婆压低嗓门说:“妈,打啥电话呀,你能去看她,你都走不了路,再说丽梅她也动弹不了,各自把自己照顾好就行啦。”
没想到婆婆却高声地吊起了嗓门:“咋了?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一个个没良心的东西,gui孙嘞,白眼狼。
晓林赶紧的解释:“咋没给你打电话?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那个手哆哆嗦嗦都接不住。所以就不打电话了。”晓林用抬高八度的嗓门怼了回去。
婆婆不再说话了,那只哆哆嗦嗦的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一口接着一口抽着。
丽梅是谁呢?丽梅是晓林的妹妹,是婆婆最偏心、最溺爱、最百依百顺的小闺女。然而丽梅她——更让人扎心。真是一言难尽!
文章写到这儿,却不忍心再写下去了,心里难受的很。这种痛苦的滋味,弥漫着没有白天的黑夜和没有黑夜的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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