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待付苏赶到东宫正殿，东宫侍郎杜仲，工部郎中王顾之 员外郎王厚德，户部郎中毛少韬，等一行人早已侯在殿外。

“打扰殿下新婚燕尔属下该死，只是这事紧急……”杜仲见太子来了忙上前去解释。

“不碍事”付苏抬手打断了他“灾情怎样？“

“回秉殿下，前日沂州地震，刚刚消息才传回京，据人来报，现在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了……死伤惨重，恐有疫情爆发。”

“沂州知州怎么处理的”

“沂州知州现以设粥棚，难舍，疏散难民……只是力量有限，望朝廷拨发经费，下派官员安抚难民。”

付苏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户部现在可以拨出多少银子”？

“回殿下，今年年初陛下治蝗灾花了5万两银子，治黄河花了300万两银子…”户部郎中咽了咽口水小声说到“现在户部能拨出银子不足150万两……”

“不足150万两？本宫没记错，去年国库收入5000万两白银有余吧？”付苏阴沉着脸，不怒自威。

只见那户部郎中吓得腿一哆嗦扑通跪下“殿下，户部现如今着实拿不出这钱啊”

付苏眯着眼打量了一会毛少韬，心里盘算着户部这帮废物每人能贪多少？正了正色说：“以往赈灾朝廷下拨至少200万两，这次灾情严重那就先拨出150万银子，户部你们先下去做出个预算剩下的本宫来想办法。杜仲你先放下手里的工作，前去沂州督促赈灾，安抚难民……”

工部王厚德忙不迭打断了付苏上前奏道“太子殿下，杜大人乃军中人，这赈灾环节颇多，更有流寇，杜大人恐怕不能胜任”

付苏手底停下撇茶沫动作，啪的一声合上杯盏挑眉问道“那依…”

“工部员外郎王厚德”从旁的公公小声提醒到

“员外郎高见？”

王厚德额角渗汗弓腰行礼哆哆嗦嗦半天也“这个”不出什么。底下众人漠然。付苏冷冷一嗮“既然众卿无异议，事态紧急，那就派杜仲代本宫先去看看可好？具体议程麻烦诸位草拟出来，至于谁能代表朝廷赈灾明日早朝由父皇定夺。”

六部应是退下，刚刚剑拔弩张的大殿，彼时只剩付苏和杜仲，就像急雨突然骤停回归平静般，两人的紧张神经回归到松弛。

良久付苏开口道“阿仲，看来这户部的帐是时候要捋一捋了”

杜仲点点头，长叹一声：“这户部的帐早该好好捋一捋的，就说去年户部光收支就收了5000万两白银有余，这还不算附属国纳贡的钱，虽说今年初治蝗灾，治水患，修庙宇，搞祭祀，为你置办大婚……花销是大了点，但现在还是朔月，今年才过一半怎么会没钱呢，这让他国听去岂不笑话啊，还有这毛少韬他为啥不让属下去，还不是因为这赈灾油水大，他是王冢宰的人不会让咱们得这便宜的,我听闻天灾死的人远远不如朝廷为了镇压流民杀死的人多，殿下你说要是难民安抚的好哪会有这么多流寇？……”

“阿仲，你停!”付苏揉着太阳穴打断了杜仲“你此去凶险，你多保重啊”

杜仲嘿嘿一笑开口道“多谢殿下关心”随即盘腿坐在付苏案前随手拿起桌上的橘子把玩起来“哎，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你就娶媳妇了，想当年咱两还是稚子的时候，太傅还打趣过咱两，说咱俩这般调皮以后没有姑娘愿意嫁给咱两，对了，殿下你和李一依现在……”

“有缘无分”付苏抿着茶水轻叹到

杜仲讪讪的哦了一声，不再吭声了。大殿又回归平静，但这份静谧下藏着太多不可说……

没有人比杜仲更懂付苏了，他觉得付苏就应该骑马驰骋草原，守着他的娘子，哄着他的孩子，爽朗的笑，大口的吃酒……只可惜这样清澈的人却活在波诡云谲中。杜仲无奈的摇摇头安慰道：“听说新娘子是个绝色，才艺无双”

“记不得了，不过她眼角有颗痣”

“我忘了你记不住人脸，就当我问错人了吧”杜仲顺手将橘子丢给付苏，自己懒懒的伸个懒腰扔下一句“明早还得去沂州，我先回府准备一下”便离开了。

付苏点点头，抬眼看看刻漏以经丑时了，明早还得进宫敬茶，还要商议赈灾事宜……越想头越沉。

“早啊，夫君”付苏惺忪的睁开眼便看到万令仪的那双鹿眼

“我听宫人说了，沂州地震，你有公务要处理，所以我一早就命人给你熬了雪蛤羹，你快趁热尝尝？…”万令仪身着红衫挽着朝天髻，上头插着金斯八宝攒珠钗，五凤含珠步摇，香腮染赤，耳坠明珠摇曳。

令仪越说付苏的脸色越难看，在付苏看来令仪只是府上的食客罢了，他的妻只可能是李一依，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向有自制力的他突然觉得怒不可揭，大声训斥道：“沂州死伤无数，你这般花枝招展真是有伤我东宫颜面！”

令仪被这么一训愣住了，平日在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哪受得了这委屈，把食盒往付苏怀里一扔，还嘴道“我花枝招展，我这不是为了不让你进宫丢了面儿，你看那些宫妇那个钗环首饰比我少，亏我还担心你熬夜身体吃不消，早早起来给你熬雪蛤粥……”令仪自知理亏，越说声乐小，付苏训斥的也不无道理，的确是自己欠考虑了，毕竟昨夜付苏没留在霓凰殿，自己也怕被人看了笑话去，所以今早才让巧儿梳了个招摇的发式。付苏冷冷一笑眼角噙着一丝得意“怎么不说话了？”

令仪被噎的半晌说不出话，只得丢下一句“快换衣服吧，还要进宫呢”然后便仓皇离开了。

北秦宫建在丹峰上，气温自然是比下面冷了些，万令仪不晓得这些，穿的单薄了些，冻的直打喷嚏“你怎能不告诉我这你们北秦宫建在山上？”

付苏懒懒的抬眼乜了令仪一眼“既然知道自己要嫁过来，这种常识早就该打听好。”

换言之你活该。令仪只能自叹命苦，不过谁让这厮生的好看呢，忍了吧。车轮滚滚，令仪挑帘往外看，宫苑巍峨，那门楼高得令她无法想像。北秦宫不似楠宫考究，宫墙多由石头砌成，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无形中巨大的压迫感笊篱似的倒扣下来，她心头徒地一紧，连呼都变得异常沉重，令仪不禁冷冷的打了个寒颤。

又是无聊冗长的仪式，付苏在敬完皇后之后便去上早朝了，留下万令仪独自应付一群宫妇。

待付苏来接令仪时日头已沉入西山。

“夫君，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呀，你不知道我听不太懂你们北秦方言，宫里的娘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我也听不大懂，只能笑着点头，脸都笑僵了。”令仪鼓着嘴与付苏抱怨着见付苏不理睬自己便悻悻的蜷坐在马车一角。

付苏真的没有心情理睬令仪，他此刻想的都是“钱”眼下灾情严重，户部做出的预算足足有320万两白银刨掉那150万两还有170万两白银，这笔钱该从哪儿出？

闲不住的令仪觉得无聊，想想算了自己不能和长的好看的人置气，眼珠一转说到“夫君你昨日提到我眼下有颗痣”令仪指着自己的眼角说道“这是泪痣，算命的说长这个东西命苦，但我觉得他算错了，我觉得我过的一点也不苦，我有爹爹宠我，娘亲顺着爹爹脾气也不敢对我苛责，我还有哥哥，而且有两个哥哥，一个是亲的，一个是爹爹义子但他们都对我很好，还有还有，我还嫁给你…”

“嫁给我？”付苏玩味的挑眉问道“嫁给我你很开心”

“开心！”令仪笑盈盈的点点头“你生的这么好看，身份又尊贵虽然有点小脾气……但待我还算好”

“你觉得我待你很好？”付苏也没想到自己能被眼前的小姑娘气乐了，无奈的摇摇头，也许我可以让她帮我分忧，这个想法在付苏脑中一闪而过。

“本宫问你，现在朝廷需要筹一笔钱，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令仪一愣，她并没有想到付苏能与自己说这些，心里简直开了花。她马上正了正色朗声说到“筹资嘛，靠大官富商捐钱，还有在庙会募捐……”

看来自己是疯了，这么能和妇道人家说这些？

令仪见付苏脸上浮出一丝不屑，立马提高声调说到“我可以帮你从宫妇那筹钱！”

“宫妇那？”

“对！你看啊，宫妇的珠环宝钗多的是，这些珠钗拿去换钱可以换好大一笔钱呢”

付苏满意的点点头“好啊，那本宫倒要看你怎么能从宫妇那抠出钱来”

令仪敲敲头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啊。

“其实，你只要焯一个贪官的家你还愁缺钱吗？”令仪小声嘀咕到

一语惊醒梦中人，靠募捐凑够170万白银着实难了一些，若焯掉一个贪官的家……

付苏压住欣喜冷着脸训到“慎言”令仪吐吐舌头心里话，我没说错啊？

令仪不知道的是巧儿现在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翕公子，小姐怎么还不回来啊，她不会说错什么话了，被杀头了吧？我听闻他们北秦人特别爱砍人头……”小丫头急得团团转，频频向外张望

万翕呢，这个主但是沉得住气，悠哉悠哉的剥着橘子，纤纤玉指沾染上橙黄的橘汁好不香艳，“巧儿，你不要再转了，来来，你过来吃个橘子”

“我怎能不急，小姐卯时进的宫，眼下太阳都快下山了……”巧儿急出哭腔，自己打小就侍候着小姐，虽说是主仆，但自己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以后还能依靠谁？

“呦，我的好巧儿你可别哭”万翕懒懒起身将刚剥好的橘瓣塞到巧儿嘴里“喏，她这不是回来了嘛”

巧儿顺着万翕指的方向望去，远处一个小小的红人，正一路小跑赶过来。是自家小姐无疑了，除了她哪家的主能这么不规矩？立马破涕为笑，摸了一把鼻涕欢天喜地的迎了上去。

“你可算回来了瞧把我的巧儿急得”万翕递给令仪一杯令仪结果一饮而尽，瞧瞧巧儿，复又拍拍她脸“我的好巧儿，让你担心了，改天爷好好宠幸你哦”

“翕哥哥，翕哥哥”令仪换上狗腿的嘴脸拉着万翕就往里间走“我有一个小问题，要请教你”

万翕笑盈盈的附和着“有什么问题呀，我的仪妹？”

令仪先是为万翕斟了茶然后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万翕叙述了一遍。

“所以你要问怎么才能让宫妇自愿捐出首饰？还是怎么焯家？”

嘘令仪将手指抵在万翕唇上神神秘秘的来了句“慎言！”

“慎言？”万翕嫌恶的打掉令仪手，舔了舔唇“谁教你的，你什么时候也知道慎言了？”

“付苏教的！有问题嘛翕哥哥”

万翕垂首不语，半晌他才开口说道“要想让宫妇捐出首饰，就得让她们有利可图，或者你能想个法让她们攀比着捐”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们比着捐？还有还有”令仪凑上去小声问道“怎么才能焯家？”

万翕揉揉令仪脑袋“嘘，慎言！”而后翩翩离开。

月明风清，回廊下的付苏展开刚刚收到的传书

“沂州地区流传这次地震于铁矿过度开采有关”

付苏将纸条揉碎捏在手里

“工部”付苏点点头，满意的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