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25日 星期二 小雨间多云 25-35°C
知了长鸣,脸上有湿气袭来,像沐浴了知了的小便。
所有人都不紧不慢进行着惯常的锻炼,就像定时定点吞下一日三餐。
树下,红衫老太领着一众白发人伸胳膊踢腿,“往前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她粗狂低沉的嗓门自带标识,听上去像一位不苟言笑的老家主,正一脸严肃的教训自家的奴仆。我第一次听见时,曾诧异的停下脚步,在白发群里找了许久,才发现声音不是来自男性,而是一位瘦削的黑脸老妇人。
迎面走来的矮胖黑衣女子也极具辨识,我们已经相遇两次了。她穿着一件网纱状的黑色圆领长上衣,黑裤子,上身很大,腿很细,像一顶华盖匀速向我移来。她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脸上的皮肤不太滑溜,看上去像鹌鹑蛋的皮,发型却别具一格,如许多潮流男士那样,下面一圈剃的精光,只留下头顶一部分头发被染成鸡冠红色。
她或许是一位抖音达人,因为滤镜,使她拥有了许多粉丝。她每天在滤镜里表演白雪公主的故事,姿态万千。而她的粉丝们则躺在被窝里、坐在马桶上、待在满是外卖盒子和塑料袋散发着混合气味的房间里,盯着手机为她欢呼、点赞、打赏。
人,某种程度上,和东西一样,有里子和面子的区别。
河堤的水泥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些铜钱大的点子,且越来越多。我迟疑的抬起头,和鸡冠头女子擦肩而过时,太阳还明晃晃的在天上对着河水照镜子臭美,此刻,却突然跑到了天上,一个没站稳,重重摔回到地上。
河边的人嗖的就不见了,变戏法一样消失在雨里,速度之快不分男女老幼。
我顺着大堤的台阶往上跑,也迅速离开了河边。大堤上面是洛浦公园,我冲进堤边的小亭子里,一头扎进大爷大娘堆。
各地的公园应该都是为老人们建的,他们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尤其早上。此刻,他们的八零九零的孙辈,还在梦里。
我前面的一对老夫妻,分别提着在早市上买的葱和芹菜,与旁边穿白背心的白发老人讨论着突如其来的雨。
“老伴,下雨了,我现在公园里的小亭子里避雨呢,下的可大了,一时半会可是回不去了,你不要着急。啥?没有下?家里没有下?那我在公园,真是下雨了呀!”我后面有人在打电话。
“夏雨隔条河,一边下雨一边晒。老辈人都是这样说的,你家那块没有下雨,很正常。”后面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吗?XXX家的儿子和媳妇出事,没救过来,很快就都走了。你说,他儿子一米八多的个子,长得那么帅,在学校学习好,考的大学也好,毕业了,找个工作在公安局,多好。娶了个媳妇也高高的,漂亮,还是研究生哩,真是啥都好。谁能想到这才结婚没多长时间,小夫妻俩就走了,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现在,他们老两口都没有活头了,忙活了一辈子,就剩他俩了,还能看到啥希望呀......”
“真可怜呀,好歹留下个孩儿,老俩还有个盼头......”
我旁边两个老太太咬着舌根。
“呀,你全淋湿了?怎么才上来?”最后一个躲进亭子避雨的碎花上衣老人喊。
远处,刚从河边上来的红衫老太一手提着个棉布袋,一手挡在额前,小心翼翼跑过来。我怀疑她有功夫在身,她跑过时,雨水没有高高溅起。
她跑着,笑着,脸上洋溢着少女的兴奋与欢快,好像在享受落汤鸡的样子。原来,她不领操的时候,是如此的活泼,说话也像在轻盈的跳舞。
一眨眼,太阳没了。一眨眼,云重了。一眨眼,下雨了。一眨眼,云散了。一眨眼,天白了。一眨眼,太阳出来了。
一眨眼,风雨消散,人生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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