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月得草长莺飞。
午后,静谧无人。只浓稠的阳光铺洒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炙烤着湛蓝色的窗扉。草草地拾掇了碗筷,她用肥皂搓了几遍手,又湿漉漉地走到房间,用一方兰花手帕擦拭干净。
锁上门窗,拉上窗帘。她不知道大可不必谨慎,阳光透过空气里的飞尘,它们晶莹剔透,骨子里本就无知无觉。打来的一盆清水静静地摆在那里,站在镜子前,她把碎发别在耳后,俯身捧起一泓清水涴面。凉意顺着指尖,一条冰冷的蛇蜿蜒游过心底。她猛地起身,用手帕揩干了脸上的水,沾满泥土的柳絮黏附在土黄色的河堤。这样,看起来愤恨,但至少,她感到心底从未有过的清凉。
三月,万物复苏。她在心底深深地厌恶着。命运的久别重逢,总是发生在蠢动的季节。许多天里,她闭门不出,不再去想,不再去见。“就像许多年前一样的蠢钝,逃避着寒冷。"她暗讽着。她把他冬去春来的行为当作逃避,除此之外,她找不到舒服的说辞。春天是悸动的,一如少女般庸俗乏味。
从来使人回味的不是旧时光,使人有所期冀的亦不是旧时光里的人和事。只是,那曾经的桀骜,在枯萎的皮囊里涌动着。她凝望着镜中的自己,脑海里勾勒着另一副熟悉的轮廓。照镜子是卑劣者最喜欢的行径,可以肆意满足内心的凌驾感。她想,是的。她依旧孤傲,而除她以外的,依旧是阳光下的飞尘。
终于她还是看见了,在巷口的转角,在她必须出去购买食粮的时候。那是这世间最协调的无与伦比的般配,就连背影也是如此。他们在和巷口的小贩讨价还价。两个人的默契完胜了精明这个词汇的俗气。就在某个瞬间,就像现在站在镜子前的她,感到脚步漂浮,无力迈出一步。她挺直了腰板转进了巷口,心里盘算着一会儿那对影子赶上来时,她该以何种姿态面对。她腾出了一只手,预备着高尚又不失热络的问候。她整理了衣角,放慢了脚步。等待着,煎熬着,惊喜着。转身,她到了门口。
此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挪了脚步,瘫在床上。她什么也不想做。许多年来,午后阅读的习惯让她感到沾沾自喜。而此刻,她不想再去无谓地对比,诠释。她感到沉重,合上眼,睡得好沉。
梦里,她梦到了许多年前的三月,草长莺飞,她追寻着南归的燕,在一望无际的土地上疾驰着。后来,她靠在一棵粗壮的白杨树下,睡得好沉好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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