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北野武的小酒馆》

上周看了本偏学术的大部头，这周找了本轻松点的书——《北野武的小酒馆》。

知道北野武这个人是在他成为世界级导演之后，大概是两千零几年的时候，看了他几部有名的电影，像《那年夏天，宁静的海》，《菊次郎的夏天》，《座头市》这些。留下的印象是：虽然长得有点冷酷吓人，但内心却很文艺、很前卫。后来北野武在中国越来越有名，逐渐读了一些报道，才知道他的经历还真是丰富有趣。这本《北野武的小酒馆》是他近年写的一本随笔集，谈到了自己的经历，以及对世事、人生的各种看法。北野武是有名的毒舌大嘴巴，话说的很直白，对别人不客气，对自己也是直揭伤疤，一点不含糊，是一本有趣有料的书。

这就是北野武，面目冷酷，甚至有点狰狞。这副尊荣是有个原因的，后面会讲到

北野武1947年出生于东京的一个贫穷家庭，父亲是工人，胆小怕事没出息，工作之余主要爱好就是和工友喝酒，醉醺醺回家还会打老婆。但北野武对父亲有着矛盾的心理，一方面肯定是很不满意啦，不顾家、喝醉酒打老婆，几乎没有给北野武留下什么好的回忆。可另一方面北野武又一直想和记忆中的父亲和解，他拍的很多电影都在映射父亲，比如著名的《菊次郎的夏天》，他父亲的名字就叫菊次郎。

学者说原生家庭的问题是会遗传的，这个在北野武身上有典型的体现。北野武成年后也酗酒，最喜欢去小酒馆，要不他这本随笔式的回忆录怎么叫《北野武的小酒馆》呢。他的脸显得怪怪的，就是有一次喝醉酒骑摩托车出了严重事故，导致脸部做了一个大手术，就留下了这么一副表情。我甚至认为北野武的教育观都受到他父亲的影响，按说他没有得到理想中的父爱，应该向往才对，但他却对“顾家型好爸爸”不以为然，说是“父亲应该成为孩子在人生道路上遇到的第一块绊脚石”，“父亲不应该畏惧被自己的孩子憎恨”。他的逻辑是小时候对孩子这好那好，什么都鼓励，可长大成人后等待他们的是一个“说不行就不行”的冷酷世界，所以从小就应该让孩子受挫折。这种论调其实不新鲜，而慈父与挫折教育也并不是必然矛盾的，所以北野武很多观念都是和他的原生家庭息息相关的。

父亲打工赚的钱几乎都喝没了，但北野武的母亲非常坚强能干，她既照顾着老人和孩子们，还要打各种零工补贴家用，最终是靠母亲把孩子们都拉扯大了。但北野武和母亲的关系并不亲近，因为母亲要求严格，控制欲强，孩子们都要按她的规划生活和成长，有点像现在说的虎妈。

就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母亲把北野武培养上了大学，这真是很不容易啊。可北野武对读书一点兴趣也没有，他一路认真学习考上大学完全是为了不违背妈妈的意志。可上了大学之后，接触的东西多了，日本的上世纪六十年代有点像中国的八十年代，西方思想涌入，对年轻人的冲击尤其大。北野武每天流连于酒吧、沙龙，参加各种读书研讨会，参加乐队什么的，对自己的专业学习越来越没兴趣（他是学工科的）。到了大四的时候，他终于决定退学。“对妈妈来说，听到我退学的消息，可能比听到我猝死的消息还要震惊吧。”虽然明白这个决定的后果，但北野武还是退学了。

北野武的兴趣在文艺方面，他跑到东京的娱乐中心浅草区，给漫才艺人当学徒。日本的漫才就相当于中国的相声，北野武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很快就成了日本最有名的漫才艺人，江湖地位大概和郭德纲差不多。说起来北野武和郭德纲在经历上还真是挺像，都是穷孩子出身，真心喜欢相声（漫才），从茶馆小剧场说起（北野武是从脱衣舞场开始说），最后能开上万人的专场。北野武在书里介绍了一些漫才表演的技巧，我也看过郭德纲的书，感觉这两种艺术还真是有很多相通的地方。

北野武一炮而红，他又成了日本最早办综艺的人，日本历史上最火的几个综艺节目都是他制作和主持的，有点像我们熟悉的汪涵、蔡康永，但当年北野武在日本综艺界的江湖地位肯定要比这两位在大陆台湾高得多。后来他又开始演电影，成了日本最有名的喜剧演员，真是干什么都能成为最顶尖。当导演拍电影就是从演电影过渡来的，但谁也没想到，这个讲三俗段子的漫才艺人，满口笑料的综艺大咖、喜剧演员，拍出来的电影要么极其文艺，要么极其新锐，名气一下子蹿到了国际，被誉为继承黑泽明衣钵的新一代日本电影大师。继承黑泽明衣钵的评论是北野武在戛纳获奖时法国人说的，北野武在书中说，“吓得我赶紧把黑泽明的电影都看了一遍，免得露怯。”

成为娱乐界的大咖，自然就非常有钱了。从穷小子成为暴发户，北野武在书里也调侃了自己当年的暴发户行径。比如拿着现金到4S店买了一辆法拉利，但开着车忽然意识到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豪车，于是找了个朋友开跑车，他自己打个车跟在后面，还跟出租车司机说：前面那辆是我的法拉利哦！北野武现在七十多了，但花钱还是和年轻时一样大手大脚，这里又要说到他的母亲。

北野武成年后和母亲的关系并不融洽，你想他酗酒、打架（曾带人砸了一个批评他的杂志社，后来被判刑）、搞婚外情，比当年的父亲还要混蛋，和母亲对他的期待可以说完全背道而驰了。母子间交流不多，始终在较劲，北野武抱怨说母亲就会找他要钱，看他成名之后，每个月都找他要好多零花钱，真是贪得无厌的老太太。但当母亲去世时，留给他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武儿：

在这几个儿女当中，我最担忧的就是你。

你从小就不喜欢念书，又乱花钱，对朋友太慷慨。

当你说要去东京打拼时，我就很担心你会变成一个落魄的穷光蛋，因此我每月从不间断地要你寄钱回家，一方面可以刺激你去赚更多的钱，另一方面也为了替你储蓄。

你给我的钱，我一毛都没有花，你大哥一家把我养得好好的。

你的钱就是你的钱，现在就拿去好好利用吧！

北野武拿着姐姐转交给他的信和存折，哭的稀里哗啦的，“和母亲较量了一辈子，最终还是我满盘皆输”。不管谁看到这样的信，听到这样的话，也都会哭的稀里哗啦吧。

除了散见于书中的北野武的成长经历，《小酒馆》一书主要聊了生死、教育、关系、规矩、电影几个话题，娓娓道来，就好像在一个像深夜厨房那样的小酒馆里，厨师在柜台里做着料理，你和北野武两人并排坐在柜台前，喝着老酒，聊着闲天，不知不觉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