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肉的味道

     某天，跟一个朋友聊着聊着说到了旅游的好去处，她说以后有机会想去福建，我便顺便推荐她考虑下当地的特色小吃，朋友突然想起，问我：“你们那是不是有个闽西八大干特色小吃，其中有个是老鼠干真的是用老鼠肉做的吗？"一脸的不可思议的好奇。"其实，这个我也只是听过，我没有真正吃过老鼠干，但应该是用老鼠肉做的吧。其实老鼠肉挺好吃的，我小时候常吃"我很自然的回答道，接着朋友一阵”真的？！！！你居然有吃老鼠肉“的表情略过。

     朋友的这种反映其实挺正常的，毕竟生长的背景不同，对同一件事的接受能力不同。相比平时有人听到吃老鼠肉的事件，那种惊天动地的”天呐，怎么会有人吃老鼠肉这么恶心 的东西~~~“之类的话语，赤裸裸的表明会吃老鼠肉的人简直不是正常人的结论，通常听到这种略带讥讽的语言我都是呵呵一笑而过。

     在我看来，不同的生活背景，不同的风土人情，造就不同的认知与理解，不强求对方能接受某些莫名其妙的生活习性，但请保持最起码的尊重，比如吃这件事。大城里都喜欢买金黄色的南瓜做成菜，中药上说多吃这种金黄色的南瓜对身体有好，而在我们那乡下地方，一旦南瓜由青变黄，我们就不再摘下来做菜，而是煮熟了喂给猪吃。所以跟别人听说吃老鼠肉的事情一样，刚开始我也略微有些诧异于城里人都爱买金黄色的南瓜这件事，但我绝不会不尊重城里人的这种饮食习惯。所以，我倒希望每个人对于自己陌生的事情至少都怀着一种尊重，了解过后再做所谓的批判，比如吃老鼠肉这种事。

      小时候，家里比较穷，泥土盖的低矮破旧瓦房，加上脏乱的农村，喂猪狗后剩余的食物，总会引来一群老鼠的大驾光临，特别是每到丰收的时候，老鼠也开始屯粮总动员。那时，对老鼠也是有畏惧的，家里被咬坏的家具或是食物表示牙齿锋利的老鼠曾经来过，一身毛茸茸的着装确实让人有些害怕。那时候，我是很痛恨老鼠的。一方面，家里经常有被老鼠咬坏或者偷吃粮食的痕迹，剩余没吃完的食物只能生生扔掉或者喂给猪吃。另一方面，由于房屋结构接单，喜欢夜里活动的老鼠总是在夜里出来做坏事，沿着屋檐爬上爬上，絮絮碎碎的声音总让人无法睡个好觉。

      我们家的房子都是人字形的屋顶下会横铺一层木板，用来隔离房顶掉落的碎屑降落在床铺上，但这种隔离的设计似乎给了老鼠很大的便利，看不到老鼠的身影，但是能真真切切的听得到老鼠每天晚上在木板上活动的声音，却无能为力。有一群老鼠似乎把家安在了我床铺顶上的木板隔层里，因为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好几只老鼠嘴巴一直在嚼动的声音，安静的黑夜里，这个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响起，让人烦躁的无法入眠。于是我想各种办法同老鼠斗志斗勇，比如装成猫叫，吓走头顶的老鼠，有时起床拿根木棍悄悄头顶的木板，一阵逃窜声音过后便能安静几小时。有时候我可以清晰的听到一直老鼠从我房间的窗户爬进来，绕过窗台上的花瓶到达书桌上，我猛然拉亮点灯，穿鞋下床，跟桌上一只愣住的老鼠四目相对，然后目送老鼠惊慌失措的逃走。有时候，我听到老鼠沿着屋檐移动的声音，我便抡起准备好的长棍，对着老鼠一顿乱打，运气好的时候，老鼠被打中，慌忙中掉落，但又迅速逃跑了。有时，我会做个陷阱，一根竖起撑着罩子的木棍绑着长长的绳子，等老鼠一进去里面吃稻谷是，我们快速拉动绳子，罩子落下，便能抓住老鼠，但是这种方法似乎从没成功过，只是抓住过几只常来吃食的小鸟。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在我跟老鼠斗智斗勇的日子里我长大了，虽然未见什么具体的收获，但那段游击战的日子，我家老鼠确实安分了不少。

      我家的老鼠虽然如此猖狂，尽管多次逃离我的反攻，但最终敌不过父亲工作后带回的一台电老鼠的工具。父亲沿着老鼠经常出没的墙角仔细的布置好一根细细的电线，待我们都回房间睡觉的时候，父亲便会拉动220v电压的开关。安静的黑夜里，要是某个墙角突然一片火花，不是不小心碰到电线的蟑螂等小动物，便是那些夜里觅食的老鼠不小心踩到电线了，估计也就命不久矣。等到第二天，我们起床的时候，父亲已收集好一堆昨晚上死于非命的大大小小老鼠，毛茸茸的堆积在地上。那时候，对于那会家里穷得连续三四个月都不见肉的我们来说，躺在地板上冰冷的老鼠并不是什么可怕恐怖的东西，反而是一顿香喷喷的肉食。 是的，那时候，家里就是这么穷，穷得一天三餐吃地瓜吃得快吐的我们，更加渴望肉类，即使那白花花的油腻肥肉，以及地板上躺着的死老鼠。

     当然如果不是我那厨师级别的父亲亲自烹饪老鼠肉，我想我也不会对老鼠肉的味道记忆深刻至今。作为二十多年的村宴厨师的主厨，父亲总能把这些老鼠肉剔除头部和爪子，做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黄焖老鼠肉，先加入油，待油温合适时，放入蒜片和老姜，辣椒爆出香味，再放入切好的老鼠肉爆炒至金黄，加点水，翻炒至熟，起锅前加点地瓜粉，加强口感与弹性。一盘带有金灿灿的色泽，糯糯的口感，以及老鼠肉本身肥而不腻肉质的老鼠肉被我们迅速一扫而光，味道不比高级饭店里的差。

      直至现在，虽然家里经济好转许多，新房子里已不见老鼠逃窜的踪迹。我依旧怀念那时老鼠肉的味道，怀念那时父亲用满满的父爱做出的可口美食，在那段贫穷的日子里，用自己的智慧与双手给了我们最温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