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写写大哥两口子,好多次冒出过冲动。
但不敢。
一来我对自己的文采挺自信,生怕一不小心把大哥两口子写“火”了,成了网红。怕有好事者以此为鉴,从此给他们贴上道德标签,造成困扰。
我会有罪恶感。
二来,不论我与谁是什么关系,只要我通过文字曝光
要不了多久,我与对方的关系就见光死了。
这样的事发生好几次了,我是无神论者,我不信这中间有鬼。
只好信,自己有特异功能,所以一直不敢写,怕写了之后不多久,我就再也没有,这么称心如意的朋友了。
我年轻的时候慧根浅,交朋结友不怎么筛选,别人丢根骨头给我,我就屁颠屁颠围着她转。
动不动就想跟别人好一辈子。
结果吃了亏,爸爸再也不放心我。回老家的初期,每次我接电话,或者有朋友约,爸爸会仔仔细细盘问对方信息,一定要他觉得靠谱我才可以和对方往来。
在我爸严密的排查下,大哥两口子是我这两年来,来往最多的人之一。
年初有次和爸爸谈心,说到我的朋友们,我跟爸爸说,我回娄底后,大哥两口子算是我的贵人,我能一点点成长起来,他们背后帮了许多忙。
那以后,我再出去玩,爸爸问是和谁,我答和大哥还有姐姐。
爸爸就会默许。心里好不惊喜,于是有几次不是跟大哥他们出去,也冠他们的名,顺利通过。
我就更喜欢他们。
大哥是荷叶中学的校长。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词“谦谦君子”。我隔壁邻居家的小姑娘曾经跟我八卦,说他们学校有两大帅哥,一个是他们校长,一个是他们教导主任。
我和大哥认识的时候他在我的母校当教导主任。
小姑娘说,她们都喜欢他们的教导主任,她还说,教导主任笑起来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宇宙超级无敌,迷人。
老实说,大哥头一次约我见面,我真的抱着看“帅哥”的心态去的。
结果还真没让我失望,高高大大的大哥,笑起来,眼神干净清澈,我很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有大哥那样的笑容,那一次,其实一开始心里藏着忐忑,因为身体的原因,那一年,我特别丑。
我怕我的样子让大哥觉得可惜了我这么好我的才华,他会遗憾。可是,他一笑,我就放松了。
因为他的笑,让我遇见了许久不曾遇见的真诚。
没过多久,大哥约我去紫云湖钓鱼,姐姐也去了。
姐姐是大哥的老婆。按道理说,我要叫她,嫂子。但我这个人有点奇怪,我内心里亲近一个人时,我就不愿意按规矩来叫。
叫嫂子,总觉得挺外人的,我自己的姐姐,对我特别特别好,所以,我喜欢的女人,我都喜欢叫姐姐。
那天同去的人,都叫姐姐为贺老师。
我不,我坚持叫她姐姐。也不管她喜不喜欢。
估计那会,大家都腹黑,这女的挺爱装的。
与大哥和姐姐之间的友情其实很清淡,算是君子之交吧。
也就是周末的时候聚聚餐,一起徒个步,聊个天啥的。
聊天,只讨论哪里好玩,哪些菜好吃,几乎不会互相八卦生活环境,也不随便舆论谁。
这样的关系,看上去好像挺一般。但我很享受跟他们在一起的感觉。
简单,纯粹。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自然,越来越亲切。
慢慢地就有了“与君出相识,犹如故人归”的感觉。
后来,还有猴子和猪猪。
四月份从上海回来,对未来有茫茫不知所措的伤悲。
那几天,就想和大哥,姐姐还有猴子说说话。
约了去猴子家。我的脆弱很少示人,以前难过了,会像头狮子,把自己关起来,不与外界联系,直至伤口被自己舔干净。在姐姐面前,我却有倾诉的欲望。
与她无需多言,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心心相惜,让我们互相懂得。
那天,我们三吃完饭后,散步去猴子的学校,夜像一个巨大的锅盖慢慢罩下来。我们走的是一条山路,晚风把山路两边的松树吹得沙沙作响,黑暗里松树笨拙地左右摇摆,身体僵硬,似初学的舞者。
山路下面是农田,快要插田了,一块块农田被修整的像镜子。远处散落的农家都亮了灯,橘黄的灯光三三两两倒映在镜子一样的田里,不仔细看,会以为是落水的星星。
风又吹过镜面,橘黄的光晕在水里晃了晃,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一会就不见了。
我不知道是风景让我内心宁静,还是旁边说话的人让我安宁,总之,那晚以后,心里面与命运抗衡那点凉意被安抚了,回归,让我内心平和,幸福。
姐姐与大哥后来相继给我推送过工作信息。一边感恩他们的记挂,一边愧疚我并不曾为这段友情付出过什么,甚至,大哥家这两年遇到的寒霜,我都没好好的安慰。
语言在现实面前太苍白了,苍白到每次我想开口,就觉得自己矫情。
所以,这次姐姐爸爸过世,得知消息后,我仍然没有立马打电话。
吊丧之前,还陪着一个老师去了趟紫云峰。
一路上,我都在想,今天我是不可以快乐的,因为我最好的朋友正在承受着悲伤,如果,我太高兴,似乎,不太仗义。
但,我的不仗义,在她们面前由来已久。前几天和姐姐发信息,说要去娄底陪她照顾她父亲。
她说,不用,我就没有特别坚持。
没想到,再也没有机会,这让我很遗憾。
这两年姐姐她太难了。如果可以,我是真心想通过一己之力,替他们承受点什么。
因为我也曾被命运按到在地,动弹不得。姐姐忍受的疼痛,我几乎能感同身受。
这种疼痛,没有方向,没有形状,像大雨滂沱之前的乌云,从四面八方黑压压的在身体里聚集,蔓延,展开。
大自然的雨,尚且有屋檐可以躲,生老病死的这场雨,你是没办法躲的,也无处可躲,只能渴望它能慢一点,或者不要那么猛烈。
然而,芸芸众生里,我们渺小的如蝼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命运这位孤寡老人一意孤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且能心怀感恩,冒雨前行,并相信,人生后半段的路途会变得通达又平稳。
永远不杯弓蛇影,也不妄自菲薄。
哪怕身边没有一个人曾给过温暖,也坚持一心向善。
罗曼罗兰说,这是真正的英雄主义。
我就心怀这种骁勇,固执地,孤独地走了许多年。
关心我的人,劝我要学会圆滑,大哥也曾说过我,他希望我真的如我表面的性格那样,大大咧咧,看不清这个世界。
还有朋友曾经嘲笑我,说我这样的傻瓜,已经很少了。
和大哥两口相处久了后,发现,原来“斯人若彩虹,遇见方知有”。
他们和我一样敬畏着生命,在生活的捉弄下砥砺前行。
去到姐姐家,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姐姐和大哥都满脸倦容,吊丧后,仍然啥安慰话也没说。
他们状态还算好,想必这场早就在心里做好了打算。
一想起这个,忍不住心酸。
回来,把想说的话落在纸上,算是英雄惜英雄吧。
我一直相信,人这辈子,一切都有定数,爱几个人,吃多少饭,流多少泪,忍多少苦,享多少福,早就注定好了。
这一场别离之后,姐姐的苦就都受完了吧?
生之微末。
但愿从此以后,我们的人生都能欢喜如涟漪,烦恼也如涟漪,轻轻一碰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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